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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位宦官倒像是做熟練了的,駕輕就熟地將她帶到一間小屋子裡,皮笑肉不笑地道:“楚巫者就在這裡沐浴焚香罷,順道將拾掇乾淨了,等日後才好向上天祝禱,扶蘇公子未來的大事兒。”

他言罷,又輕輕地哼了一聲,捏著嗓子離去了。

離開的時候,宦官順手鎖上了門。銅鎖,死扣,顯然是出不去了。

雲瑤輕輕叩了叩那扇結實的紅木門,又將耳朵貼在門上,細細地聽了一會兒,確認外面沒有聲音了,才真正地喘了一口氣。她貼著牆壁慢慢地滑下來,按著胸口,心臟在胸腔裡劇烈地跳動。

只差一點點,她就要控制不住自己的狀態了。

秦王嬴政剛剛及冠,又誅殺了長信侯嫪毐和他的兩個孩子,胸腔里正積攢著怨氣呢,要是剛剛一個不差,讓那股暴躁的怨氣朝自己發出來了,她可不敢想象,等待自己的到底是車裂還是斬首。

畢竟剛剛在萯陽宮裡,她看得清清楚楚,自己的身份絕沒有那樣簡單。

雲瑤貼著牆壁坐下來,在身上翻找了一會兒,翻出了兩片刀幣。她愕然了很久才記起,秦朝在一統六國之前,“秦半兩”是不會流通的。換言之,這裡沒有銅錢,只有刀幣。

她咬咬牙,放棄了卜算吉凶的念頭,一道淡淡的影子從身上飄了出來,穿過狹窄的門縫,朝外邊飄去。

秦王已經離開了,周圍的那些秦軍依然老神在在,將萯陽宮圍得水洩不通。更有甚者,甚至在擠眉弄眼地竊竊私語,畢竟昨晚那場驚天大八卦,實在是驚掉了所有人的下巴。

長信侯居然是個假宦官。

他不但是個假宦官,還和太后有了兩個私生子。

秦軍們站崗的時候無聊,便偶爾會交流一下這樁驚天大八卦,再談論談論那位即將大禍臨頭的呂不韋。剛剛秦王嬴政離開,多半就是處理呂不韋去了,大家都心照不宣。

那道淡淡的影子停留了一會兒,仔細辨認了方向,朝雍城最大的那座宮殿飄去。

雍城,即是昨日秦王舉行冠禮的地方,也是長信侯昨日試圖謀反的地方。

剛剛秦王提到了公子扶蘇,那麼多半便在這裡。

她沿著雍城的街道,慢悠悠地往宮殿裡飄去。淡金色的陽光照在她的魂體上,只照出了透明的一團,甚至辨不清任何折射率。她抬眼望了望陽光,笑了一下,又繼續往那座秦宮裡飄。

尚未靠近那座宮殿,她便聽到了女子們的嬉笑聲。

三四位衣飾綺麗的女子在宮殿裡玩著撲蝶的遊戲,花叢掩映下,一個小小的孩子坐在漢白玉臺階上,盯著面前飛來飛去的蝴蝶發呆。那孩子頂多只有兩三歲,身旁還跟著一個乳孃、一個宦官,目光朦朦朧朧,如同蒙著一層水澤的霧氣。

她飄到那孩子身邊,仔細地打量了一會兒。那孩子的眉眼與秦王有些相似,但卻要柔軟一些。宦官和乳孃對他的稱呼是“公子”,想來即便不是那位公子扶蘇,也是秦王的一個孩子了。但那孩子卻比平常的孩童要安靜一些,不管周圍怎麼吵鬧,都一直盯著那隻蝴蝶,嘴角微微彎起。

忽然之間,那孩子朝她望了一眼,發出了一聲驚訝的“噫”。

她瞬間有了一種強烈的直覺,這孩子的未來……怕是有些悲苦。

身為一個卜算師,在歷經了數百年的錘鍊之後,她的直覺和觸感比常人要敏銳很多。一般說來,這種強烈的直覺,代表了一種難以言喻的結果:這孩子的未來,多半要悲劇。

那孩子靜靜地望著她,忽然開口問道:“汝是何人?”

她倏然飄出了三步遠,低頭望著自己的魂體,依然透明。

那位宦官和乳孃都以為他見鬼了,一個掐他的人中,一個拍他的後背。

他的目光停留在了她的左手手背上,隨即又垂下了目光。在那一瞬間,她忽然感覺到,這孩子或許是師尊提到過的陰陽眼,又或許是他的感官比她更加敏銳,又或許是……

那孩子被乳孃抱回去了。臨走前望了她一眼,目光依然柔軟,微微帶著些許天生的悲憫。

她一霎間愣住了,彷彿感覺到了一些什麼,又彷彿什麼都沒有感覺到。在那一剎那整個人都變得空空蕩蕩,一縷細微的清風吹拂過她的魂體,帶起絲絲的涼意。淡淡的金色陽光從頭頂直照下來,將她的魂體照得暖意融融,彷彿本體沐浴在陽光之下。

明明在很久以前,她只能感覺到高肅的溫度。

在那一瞬間,她忽然有了一種強烈的預感,她能感覺到高肅在百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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