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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那你是武士囉。”以後他就經常在月亮隱去太陽昇起的時候和我聊天。
認識楊凡是在一九七七年我來香港拍《紅樓夢》的時候,《明報週刊》找我拍封面,由楊凡攝影。拍攝當天我穿著一條深藍緊身牛仔褲,上身不鬆不緊的白底紅色橫條Polo衫。他一聲不響從房裡拿出一件白底藍直條大襯衫叫我換上。那是他的衣服,我拿在手上有點遲疑。那大襯衫罩在我瘦瘦的身上竟然挺瀟灑。於是我眯起眼睛迎著風扇,一頭長髮隨風飛揚,楊凡順著音樂節拍輕盈地按著快門。他總是有本事讓被拍者感到輕鬆自然。
二零一一年我寫作出書的時候,楊凡還未正式下海,短短的一年裡他竟然出了兩本書。在他寫作之初,有一天和我喝下午茶,他眼睛閃著光,不停地在我身上打轉,問這問那,兩人離開等電梯的時候,他說,我要寫你。到家沒多久,他打電話來興奮地說已經寫了一部分,我要他念給我聽,唸到一半我說:“楊凡,我哪有那麼晚起床。”“啊呀!晚睡晚起是藝術家與美人的特權,何況你既是藝術家,又是美女中的美女,加多幾小時絕不為過啦!”這個楊凡,為了達到目的什麼話都說得出來。“你給我提早兩個鐘頭。”“這樣子我就不寫了。”“不寫拉倒。”掛了電話我用簡訊傳去四個字:“猴巴擺媚?”(廣東話)國語是“好了不起嗎”。
第二天我和女兒去歐洲度假,到了巴黎接到他的電話,說《蘋果日報》副刊“蘋果樹下”,星期日會刊登他寫我的那篇文章。“你怎麼沒先讓我看過,龍應臺說的,文章裡有涉及他人的話,應該先讓那人過目徵求他同意才好。”“來不及了啦!”我撥個電話給董橋。“董橋,你幫我看看楊凡那篇文章,告訴我這個朋友還值不值得交。”“很好呀,沒問題,他很有才情。”
我和楊凡就像童心未泯的孩子,兩個人有時吵吵鬧鬧,很快又和好如初。楊凡是個有心人,知道我開始看書了,就送我一個放書本的木架子,讓我看書的時候不用手持厚重的書。知道我想寫作了,就送我厚厚的稿紙,他說:“我知道你還有很多話想說,你就透過這小方塊把它寫出來吧!”
歐洲回來看了他寫我的那篇《今夜星光燦爛》,反而被他最後一段打動,那段寫的是他自己。“回顧我的一生,不學無術,憑著自己的小聰明,闖蕩江湖。事逢幸運,薄得名利,花甲之年,本應罷手,以享天年,然而因緣際遇,把握機會,將自己的經歷做個回憶……因為性格剛烈自私,是處不多,如此長篇道來,只希望讀者看到。走過的路和交往的友人情誼,得到某些啟示。”還真有曹雪芹feel。其實楊凡才真正的有話要說。他一身傳奇,透過《楊凡時間》和《花樂月眠》裡一篇篇動人有趣的故事,除了描繪出許多不為人知的名人軼事,也把自己璀璨的一生勾勒得有聲有色。
楊凡對畫很有鑑賞力,手上的每一張畫都價值連城,十五年前他送了幾幅畫給法國博物館,只記得有一幅是張大千的六英尺青綠潑彩《湘夫人》,還有一幅是明朝畫家唐寅的《抱琴歸去圖》,其他的我就不記得了,但肯定張張都是精品。法國政府頒發騎士獎章給他,我剛好在巴黎旅遊,就多留幾天出席盛會。他穿著一套深色絲絨西裝,胸口配上紅寶石胸針,內襯粉紫襯衫,領口打著絲絨領結,活脫脫一個小王子。在法國總統宣讀楊凡對法國文化上的貢獻時,我看著眼前的景象,心想,這個總統一定沒有想到,眼前這位小王子,幾十年前因為在香榭麗舍大道上跳中國民族舞蹈,被法國警察抓去關了一夜的事。
最近楊凡賣了幾幅畫,變成億萬富翁,他打電話跟我說:“有一件事你聽了一定很高興。”我以為他要告訴我他的畫賣了多少錢。“我不拍戲了。”我聽了真的很高興:“恭喜你啊楊凡。從此不用為你操心了。”
他倒真的說到做到,收拾行囊到處旅遊,過著閒雲野鶴的生活,這會兒他正在巴黎給《壹週刊》寫文章。我在電話裡對他說了許多讚美他的話,說他能夠真正地做到瀟灑兩個字,簡直可以媲美莊子了。
他被我誇得正不知說什麼好的時候,“不過,你有一個缺點。”他屏住呼吸,“記仇!”我連珠炮似的,“你真夠狠的,就因為我怪你未經我同意,把我、你和法國總統頒發騎士獎章拍的照片,刊登在蘇富比的拍賣書上,你的新書《花樂月眠》裡,誰的照片都有,就是沒有我的照片。”說完我們兩個哈!哈!哈!哈!哈!笑個不停。他說:“青霞,你一定要把這一段寫下來。”
楊凡攝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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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媽以前住在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