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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觀說的那個月會,就設在他們茅草屋前的那塊空地上。盛羽是做了充足準備才來的。
她原本的計劃,是先痛斥未雲門落後的管理模式阻礙了歷史前進的步伐,再以深入淺出的語言,推出改革大計,最後再描繪一個人人嚮往的富裕和諧的未來,高高掛在天上以供幻想。相信大家一定會很鼓舞,很激動。
那絕對會是一場時代與時代,文明與文明的激烈碰撞,一場慷慨激昂,閃動著智慧之光的演講。
可惜,人算不如天算。
這會兒,她端著只缺了口的粗陶大瓷碗,盤腿坐在乾草堆上,身後背景是個歪七扭八的乾草垛,腳邊還蹲了條隔壁七姨家的大黃狗,氣勢與預想相比,未免相差太遠。
“小羽,喏,這個月的錢。”大師兄孟悟交上最後一筆。
盛羽接下那可憐的幾十個銅錢,嘆了口氣,“三位師兄和陸師叔交來錢加一塊總共是二兩六錢銀子。我研究了一下帳本,時下一石最差的下白米便要九錢,刨去摻在裡面的碎土沙石只餘半石,再加燈油燭蠟,針線布料,咱們未雲門這個家,難當啊。”
話說出去,盛羽瞧瞧四周眾人,卻都是打嗑睡的打嗑睡,聊天的聊天,貌似大家的反應就是——沒有反應。
雖然出師不利放了個啞炮,但來自文明社會的現代人,自然不會和古代的鄉野村民一般見識。
想了想,她拿銅錢“鐺鐺”敲了敲碗邊,高聲道:“哎,來來來,大家聽我說,我想了好幾天,終於想了個改革方案。我們不能再每天渾渾噩噩了,要合理利用資源……”(以下省略動員大會村長髮言稿若千字。)
盛羽噼裡啪啦,手舞足蹈,只講得口沫橫飛,嘴角冒泡。
腳邊的大黃狗低低嗚了一聲,兩耳朵一耷拉,趴低身子把腦袋枕到自己前肢上,睡了。
此時,加上她自己,未雲門門下十六人濟濟一堂,或站或蹲,東倒西歪,雖然形象不好,人丁倒也算興旺。
可惜沒有一個門人從她話中領悟到劃時代改革的歷史意義,依舊發呆的發呆,繡花的繡花,甚至還有一個盛羽搞不清名字的阿嬸,正一邊摘菜一邊拿剩餘的爛葉子餵雞。
盛羽摸了摸腦門,一手都是汗。
齊師兄站得離她近,人也老實厚道,見她樣子窘迫便低聲問:“小羽可是有什麼好法子?”
做飯的三嬸聽到了,鼻子根裡發出極輕的一哧,似笑非笑道:“聖女落了次井,想法也變古怪了。咱們未雲門多年來都是這樣,過得好好的,搞什麼改,改啥來著?”
三嬸,改革!改革你明白麼?算了,再說十遍你也不會明白。
盛羽沉默地站起身,將手裡那串銅錢塞回到大師兄手裡。退了幾步,找了塊沒墊乾草的硬地,用腳跺跺試了試,嗯,挺硬的,合格。
接著,她舉高了那隻破瓷碗……猛地一摔。
“啪”,瓷碗摔到地上,瓷片四濺。
空地上立刻安靜了,連那位餵雞的阿嬸,好菜葉子被雞啃了都沒發現。
盛羽抹了抹手,開始入戲,“小羽無能,雖日日為門中事務殫精竭慮,卻不能保一門溫飽,不僅師叔師嬸師兄們常常清粥裹腹,日益憔悴,就連大黃,”她指指那隻狗,目光沉痛,“也瘦得只剩下皮包骨。我,我,唉……思來想去,實在無顏再當如此重任,所以……決定,退…位…讓…賢!”
眾人面面相覷,靜了好一會兒,還是齊師兄慢吞吞地開了口,“小羽啊,莫非……那井水真的浸壞了你腦子?”
盛羽眨了眨眼,“你要這麼想,也未嘗不可。”
她這句極不負責任的話終於激怒了某位領導。
陸師叔捋了把鬍子,涼涼看她一眼,氣定山河地說:“掌門之位豈能容你如此兒戲!”
說起來這陸師叔也算是未雲門里長老級的人物了,他說一句,頂過盛羽講一百句,盛羽就不明白,為啥掌門不是他?由此可見,這掌門之位的確不是個好差事。
“陸師叔,”她誠懇地說:“其實我瞧您當掌門就挺合適的。”
陸師叔斷然拒絕,“大家都知道,老夫向來淡泊名利。”
盛羽噴了,這名利,給誰誰都想淡泊。
不過戲沒唱完,她還得強忍著繼續沉痛,“連德高望重的陸師叔都不願做掌門,唉,天下果然無不散之筵席麼?既然這樣,那不如……分家散夥算了。”
這才是她的撒手鐧,無目標,無追求,無武功的三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