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部分 (第3/4頁)
美麗心點提示您:看後求收藏(奇妙書庫www.qmshu.tw),接著再看更方便。
總算想起了眼下需要面對的諸多問題。
“我的愛人,”不待他理清思緒,歐律狄刻眼瞼顫抖,不停地親吻著丈夫熟悉的厚實肩膀,嗅著叫她安心的氣息,嘴裡卻是嬌嗔埋怨:“你既是享有萬千寵愛的詩人樂者,本該在人間悠然行走,坐攬仙樂編織的桂冠,身戴音符賜予的榮光,大可再結情投意合的新歡,為何要如此愚不可及地捨棄生命投入不幸的深淵,陷於餓狼的獠牙?”
“一具行走的無神骷髏只叫驕傲的七絃琴嗤之以鼻,空無一物的心靈如何奏出催人淚下的樂章,被剝離摧毀的靈魂枯澀如被遺棄的殘梗、無法再品嚐被擁戴的喜悅。”
“如今你為魂,我亦為魂,不過是在凡人的最終歸宿裡重聚的尋常。”俄耳浦斯輕柔地幫她穿好衣服,抵著額,對上那淚光閃爍的眼眸,吟唱道:“世間又怎有十全十美?雖軀殼已逝,愛意長存。是不滅的思念填充了血肉,是婚姻的火炬溫暖冰冷的骨骸,是你對我全心全意的依賴和忠貞,叫我不會淪為卑賤無能的野草。”
野草:“……”
歐律狄刻再忍不住了:“噢俄耳浦斯……”
才剛穿好的衣服被動情的指頭粗魯地解開,這對恩愛夫妻很快又翻雲覆雨了起來,徒留莫名好端端地打著盹也被貼上‘卑賤無能’的記號的野草,氣得半死不活。
“這愚蠢的人!”它忿忿不平,衝不講義氣地哈哈大笑的金穗花們滔滔不絕:“不請自來的旅客,喋喋不休的牛虻,哪怕是再臭不可聞的牛糞,也勝過這花言巧語和陳腔濫調的可恨人千百倍。分明是借了殿下的庇廕才來到此處的浮誇紈絝,除了根能言善道的舌頭外一無是處,偏厚顏無恥地將其視為無用的愛情的功勞。多的是可做和該做的事,卻終日沉迷肉體上的享受,似是有著氾濫的閒情。在黑雲壓壓的情況下,擁有理智的人不會荒廢時光縱情享樂,也不會目光淺短得看不見遠方,更不會一味地把對自身的讚美奉承建立在貶低他人上。”
金穗花聽得連連點頭,一副深以為然的模樣。
它們雖因立下大功而來之前就被俄耳浦斯忘乎所以地讚美過一番,這群傲慢得幾乎目空一切的冥府生靈卻半點不領情,仗著只有那位尊貴的殿下能聽懂它們的話語,在他們你儂我儂之際大肆嘲諷,不僅詆譭歐律狄刻的唇為‘豔俗得堪比掉進血盆的豬油凍’,還把圓渾胸乳比做‘旅人垂於腰際的破水囊’,就連俄耳浦斯都難逃一劫,被諷刺‘他就是靠那根小得可憐的細竹梗發起進攻的嗎’‘獨木舟駛入了汪洋大海’。
這對苦難夫妻對此一無所知,在熱情滿滿的敦倫後,羞澀的紅重返歐律狄刻香汗淋漓的脖頸。她撩起長卷如海藻的頭髮,與丈夫坐起身來,一邊沉浸在偎依的喜悅中,一邊溫柔地注視著在微風裡徐徐舞動的金穗花,這象徵死亡與寂靜的晦澀灰色竟也被染上了安寧:“快看,慵懶的歌者,它們是多麼安祥美麗呵,似是在憧憬愛的臉龐。為何不再用能感動草木頑石的悠揚旋律伴隨一曲謳歌,頌揚為你我重逢付出良多的它們,也莫將寶貴的詩情浪費?”
金穗花們集體打了個寒顫。
俄耳浦斯很意猶未盡地在她耳畔親吻了下,扶她站起:“無需為至美添輝,無須為至德譜曲,毋用為至純畫衣。完好無損的衣裳不需要修修補補,鏤句雕章繪不完廣宇浩瀚,真要論披美戴譽的神祗,唯有那位被綠色生靈們仰慕傾心,表裡如一地美奐無倫,卻從不沾沾自喜的阿多尼斯可為自然的畢生傑作。”
金穗花們總算從鋪天蓋地的噁心裡緩過勁來,恰好聽到最後一句話,著實鬆了口大氣,暗暗點頭。
對這陌生的名字和丈夫慎重對待得堪稱敬仰的態度,歐律狄刻頗感好奇,她清楚他侍奉的是酒與歡宴之神狄俄尼索斯,便先入為主地誤認他是託了酒神的庇廕,頓時仰著頭重複了次:“阿多尼斯?”
“忠實的友人是可羨的寶貴財富,每當危機迫在眉睫時,他總會出手相助。”俄耳浦斯笑容燦爛,攬著她的腰:“我願在途中為你細說,但現在是時候啟程了。去求見統治此地的威嚴可畏的陛下,懇請他放任我們迴歸人間。”
繆斯女神鍾愛的子嗣自是美化故事的好手,在短短的路途中,俄耳浦斯暫且放下對阿多尼斯的擔憂,將這段經歷描述得繪聲繪色、妙趣橫生,成功將懼於求見冥王而鬱鬱寡歡的愛妻逗得笑逐顏開。
在沒有明暗交替、寬廣而死寂的冥土上漫步的他們,跟諸多有形無質、目光空洞的幽魂擦肩而過,在心含慼慼的同時,也不由得慶幸尋回了摯愛的自己不會成為其中一員。
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