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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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少爺。”
我站在窗邊應聲道。
“你先過來吧,出來坐坐。”他已經開始低頭調色了。
我不知道他想說什麼,但他卻並不很激動,這與我以前認知裡十分情緒化的少爺不一樣。他坐在月下,就和高空中迢遠的明月一樣安靜。
“少爺。”當我小心地走到他身邊,請示他的時候,他揮手讓我坐下。
“我不是很看上去很懦弱?”
少爺拿著纖細的筆刷,能靈活操縱它的潔白剔透的手指似乎格外美好。
我只能試探著回答道:“那只是高杉先生不高興才說的話罷了,請您千萬別往心裡去。”
“不啊,我確實不敢上戰場。”少爺彷彿談論著別人的事情,語氣格外輕快地否定著我的安慰。從沒有一刻比現在更讓我覺得他和小姐相似。
他們都能在與別人交談的時候畫出極好的作品,像是完全不受外界干擾。我還記得有一次,小姐一邊最後修飾著一位紳士的畫像,一面交代我,去找人暗殺這位風度翩翩的畫中人。溫柔的語言,其中的殺意比她精心咬著的紅唇還要鮮豔。
月光下側臉分明的少爺就像是古老神話裡的俊美人物。他繼續說著:“我總記得我比高杉晉助要大幾歲,那一年他都要上戰場了,我卻還在畫畫。坐在自己的房間裡,坐在幽閉的畫室裡,坐在自己的夢境裡,不停地拿著這支細得瞬間可以折斷的畫筆。”
“很多時候不知道自己要去畫什麼。那是高杉第一次上戰場,姐姐為他取出了御賜的金甲,送別宴的月光很好,也是今天這樣的月亮。”
少爺自顧自地陳說著,也不再需要我的應和,他自己不斷地說著。
“等他走了之後,我就很多次想,高杉晉助這種人會不會也質疑自己揮刀的意義呢?就像我有時候明明繪畫了一樣東西,但筆卻是完全無意義的,我也許給它賦予了一個無意的靈魂,它無法讓畫作變得如鑑賞家所說的變成‘是有生命的’。但這時,看著這張畫,你又不能否認它確實的存在。意義嘛……這種東西本來就難說得很。”
“面對殺戮,使用刀,無論是濺出鮮血還是斬殺生命,這雙手能明白意義麼,用這雙手的人在哭泣麼?”
“這個被外族人踐踏的星球,早就在萬人嚎哭了。無論戰爭與否。”
我看著少爺,他的筆動得飛快,幾乎是不用思考雕琢就可以下筆,正如他自己所說的那樣,不需要意義,更不需要為了迎接意義而特意做停頓。
“我永遠記得高杉走之前那天晚上。我們三個人辦了酒宴,其實我的房間裡也準備好了行囊,只是我最後選擇了退縮。”
“那也許是我最不討厭高杉晉助的一天。我們喝了酒,於是說了很多平時不敢說的話,高杉講了很多,包括富國強兵的夢想,驅逐在這個國家的天人。以武士的名義,貫徹自己的正義。”
“多可笑,那傢伙現在怎麼可能再說那種話……恐怕戰爭還沒結束,和設樂大哥那一次就夠讓他瘋狂的了。”
這時候少爺的話戛然而止,他看著我,黑眸認真而澄淨。
“我剛剛說了不該說的話,請你立刻忘掉。”
我其實完全沒反應過來,少爺似乎沒有說什麼很過分的話……總之我點點頭。
“此世即我世,如月滿無缺。”少爺忽然搖頭,然後就吟了這句話。然後他聲音有點小地說著:“我們那個時候根本什麼都不懂吧?才會對戰爭這種事情充滿了希望,認為透過那種途徑就能改變一切。”
畫布上的場景漸漸清晰了。青空家的正廳裡,少爺、小姐、高杉,三人席地而坐,酒意方興,菜餚已經用了過半。無論是盛裝的小姐還是已經披上白色戰衣的少爺和高杉都有著很年輕的面孔,在少爺筆下,他們似乎就是當年送別宴上的人。
高杉舉著酒杯,他那時還有一雙完整的漂亮眼睛,就連我透過畫紙,都能感覺少年揮斥方遒的那種味道。年輕而削瘦的臉。
廳間的窗戶大開著,正對外面的一輪圓月。深沉的夜空,也正如少爺現在迷茫地環視著的一樣。
頭頂的月光在少爺黑髮之上打下明亮的光弧。
少爺撿起畫具箱裡的狼毫,點了墨色。筆走龍蛇,也就是十個字。
“此世即我世,如月滿無缺。”
畫裡的高杉高舉著酒杯,年輕的臉上有堅決,也有希望。我注視著畫裡的高杉,就好像他站在我面前,用格外驕傲的聲音說出這句話。
十二、這遍體鱗傷的漂亮驅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