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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街面上,抽菸、泡妞、混兄弟,隨身帶扁鑽,磨得鋥光雪亮,什麼架都敢打,他手黑得很,扁鑽專插人屁股。
街上遇到鄰居大伯,他叼著煙打招呼,大伯扭過臉去,不想和他說話。
勉強上到高中,他跑去承包舞廳,為了掙錢和泡妞。
舞廳一天收入四五千新臺幣,這是個不小的數目,卻不夠揮霍。他那時手下已經有了一幫小弟,開銷大,人人都吸食大麻。
地下舞廳的環境魚龍混雜,阿宏接觸的人五湖四海,磨出了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膽子。
他不甘心只掙小錢,開始販槍。
一把左輪手槍進價十萬新臺幣,倒手就能再掙上十萬,上家老大需要交人充數,他被警察釣魚,鋃鐺入獄。
出了這樣一個逆子,家人絕望了。家人不明白,吃齋唸佛怎麼換來這麼個結果?阿宏阿宏,我們到底是做錯了什麼,到底欠了你什麼?你是來討債的嗎?
家貧,砸鍋賣鐵也救不了他。
任他去吧,只當是沒生過這個孩子。
販槍是重罪,勢必重判,阿宏的人生毀了,這幾成定局。
但沒承想,幾天後阿宏被撈出來了。
鄰居大伯當時是“國大代表”,有些能力,他念在從小看著阿宏長大,於心不忍,故而自掏腰包上下打點,花了近百萬撈出阿宏來。
阿宏被直接送進兵營裡避風頭,他歲數到了,該服兵役了。
家裡沒人去探望他,這個混世魔王既然命數未絕,就讓他自生自滅吧。大伯也不接他的電話,還有什麼好說的?眾人皆已仁至義盡了。
那筆錢他沒機會還,他當兵的第二年,鄰居大伯死了。
鄰居大伯臨終前專門召回阿宏:錢不要還了……我要死了,以後沒人再幫你了……別再犯錯了,乖一點吧。
鄰居大伯揮揮手:你走吧。
他不想再看到這個讓人失望的孩子了。
一瞬間,阿宏懂事了,他跪到床前,痛哭流涕,悔恨翻天覆地席捲而來。
磕頭如搗蒜,他泣聲嘶吼:我錯了我錯了我錯了……
他淚流滿面地問:晚了嗎?晚不晚?我現在知道錯了晚不晚……
他從小壞到大,臨近成年時才知錯了。
不停地磕頭,不停地問,問自己、問旁人,無人應聲,沒人回答他。
有人把門開啟,示意他離開。
7
叛逆的青春好似一本必須完成的暑假作業,做完了方能升入下一學期。每一個叛逆的孩子都一樣——不論需要浪費多麼漫長的時間用來彷徨,終歸可以遇到幾個瞬間用來成長。
浪子回頭,阿宏決心不再走偏門。
他想掙錢,想掙大筆大筆的錢養活家人彌補家人,他想贖罪。
退伍時二十歲,阿宏獨自一人走在忠孝東路四段,邊走邊思考,走著走著,發現了滿地的錢。
臺灣的經濟正在起飛,整條忠孝東路卻全是破舊的老房子,臺灣的房子產權私有,政府不可能拆,但將來一定會改造——光這一條街的外牆改造,工程量就大得驚人,同樣也有利可圖得驚人。
於是,阿宏二十歲時入行建築業,夢想著靠改造臺北的老街掙大錢。
這番雄心壯志持續了很多年,用他自己的話說:結果他媽的忠孝東路過了二十多年也沒改造過,當年多破現在還多破。
改變不了忠孝東路,卻一點一滴地改變著自己。
他逼著自己沉下心來過日子,二十一歲結婚,為了讓家人安心;二十二歲生子,為了讓老婆安心;二十三歲代理建築材料,逼著自己創業;二十四歲領著整團的客戶隔山跨海去歐洲考察,一個人跑前跑後累到吐血。
他死命打拼,想彌補往昔造下的孽,卻依舊在無數個午夜無法入眠。
悔恨歷久彌新,硌著他,針灸著他。當初怎麼會那麼無知那麼混蛋,怎麼會傷過那麼多人的心?若青春能重新來過該多好,若能從一開始就當個好孩子那該多好。
他過不去心裡的那道坎,安眠藥最初吃一片,後來是一板,一吃就是許多年。
多努力一分,家人的衣食就多一分保障,這成了他的信念和動力。
聖諺滿五歲時,阿宏二十七歲,他把生意做到了海峽對岸。
深圳、珠海、武漢、上海、北京、長春、大連、西安、蘇州、崑山……為富士康蓋過廠房,給華碩電子搞過土建。當年大陸對外只開放了兩張一級土建資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