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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
“楊太夫人遠來,攜孫二郎、五郎至。”秋姜作畫之際,一個婢女在外稟告。
秋姜擱下筆墨,抬頭望向青鸞。青鸞笑著為她解惑:“楊二郎楊尹、楊五郎楊約,皆是當世才子,女郎可前往一見。”
門外的婢子又小聲催促,秋姜換了身藕色撒花百褶裙便出了門。路經梅園,才拐了個彎便聽到前方水榭旁有一女子柔聲笑道:“阿嬈都聽說了,這謝氏三孃的母親出自鮮卑蠻族,想必粗鄙不堪,難登大雅之堂。”
另一個聲音卻道:“阿嬈,不要這樣說。她是謝氏貴女,我們不可得罪的。”
“阿瑤,你為何這般膽小?我不過實話實說,就算她聽見了,又能怎麼樣?胡人血統的女子,怎配我楊氏五郎?”
“可我聽聞北地主張胡漢一家,這些年聯姻的不在少數呢,且北朝士女地位頗高,律法明定,皆可自由嫁娶,甚至入仕參軍。”
“參軍?那是下下賤民才從事的勾當。”這人不屑道。
另一人卻羨慕道:“我倒覺得,這才是女兒本色。魏高祖曾言‘今自太和六年以來,買定、冀、幽、相四州饑民良口者盡還所親,雖娉為妻妾,遇之非理,情不樂者亦離之’,聽來真是天方夜譚,何時我南地之女也可如此?”
魏晉之後,佛、玄、道、儒並行,各有抨擊、也各有交融,南朝士族中有相當一部分人不恥儒學的倫理道德,主張獨立獨行、情感外露,所以女子也不像前些年那般完全恪守禮教。只是,和北朝士女相比,南地女人地位依然不算高,尤其是像她們這樣出身低微的庶女。
楊瑤嘆了口氣,正要離開,轉身卻看到不遠處緩緩走來一個俊美女郎。她衣飾華麗,臂紗微挽,膚色白皙而纖美如玉,更難得的是華而不媚,漆黑的眸子猶如一面澄亮清澈的明鏡,倒映出青山流水;一路走來,腰間禁步擺動的聲音節奏穩定,步伐竟然一絲不亂,一看便是出身高門、教養良好的貴女。
楊瑤忙屈身道:“弘農楊十三娘,見過女郎。”私下扯了扯還呆立著的楊嬈。
楊嬈忙跟著她行了禮。
秋姜斂衽回禮,端然一笑,言簡意賅:“我便是陳郡謝三娘。”
楊瑤一怔,楊嬈也是大驚失色,不知自己剛才的話有沒有被她聽見,又見她貌美端方,不由心生妒意,沒忍住就說道:“謝氏一門,靜女則有阿大,才名遠播,如雷貫耳;麗姝則有五娘,貌美其華;未聞貴府竟有謝三娘!”
意思是沒聽過她這號人。
秋姜幾乎都笑了,不急不緩道:“古有言‘大隱隱於市’,天下之大,十四娘可知完全?昔年會稽有匪犯上作亂,曾燒燬王羲之、王獻之等大家墨寶,時人問起,竟言‘書聖若何、大令誰也’?鄉野村夫,孤陋寡聞,可見一斑。”
楊嬈面色漲紅,氣得就要上前。楊瑤在後拉住她,不住告罪:“稚妹無知,衝撞女郎,望女郎恕罪。”
傳聞謝三娘有四分之一的胡人血統,自小喜歡刀槍棍棒,不通文墨,現在見了,卻和傳聞大相徑庭。此人胸有丘壑,隨口便引經據典,口齒伶俐,落落大方,風華氣度竟然不輸給族中的名士兒郎。
楊瑤心裡疑惑,不禁高山仰止,低頭又是一禮,不敢得罪她。
楊嬈卻氣昏了頭,提高了聲音不顧道:“你幼年便已喪母,又有胡裔血統,身在漢門舉目無親,有什麼可得意的?”
秋姜有些憐憫地望著她,一點不惱:“先妣雖然早逝,母親卻待三娘視如己出,姊妹和睦,何以‘舉目無親’?我朝胡漢相融,本為一家,取長補短,文武兼備,繁盛更勝往昔。不若南地武將低微,士族鼠目寸光,夜郎自大,禍起蕭牆而自顧不暇,以至常有匪寇蠻夷侵境擾民。永平四年,獠賊不過區區二千餘眾,一月之間竟連破三郡,各州郡縣牧守者爭相逃竄,聞風喪膽,形如鼠犬。泱泱大國,竟無一將可派?可悲可嘆。貴階一如此,何況庶出之女?嬈,媚也,名姓尚且如此,何況品性遠見乎?小兒之見,請勿復言。”
說罷微微一甩廣袖,單手繞起一角曳地的碧霞雲紋羽紗挽臂。
楊嬈氣得滿面通紅,卻又無話可辯,最後竟然嚶嚶哭泣起來。
這一出倒是把秋姜弄蒙了。
楊瑤也是愣住了,自小外傅便教導她們,貴胄子女講究的是高貴磊落,暢所欲言,更要風度翩翩,不拘小節。說不過就哭,簡直和鄉野村婦一樣,這實在是——她也是羞得滿面通紅。
身後一人穿花拂柳而來,出聲呵斥:“阿嬈快快退下。謝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