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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陛下,孟士準大人求見。”
我點點頭,一徑往外走,出了寢宮,過了長廊,再上宮牆。我站在巍峨的宮牆之上向外看,皇城外面是皇親國戚、朝野權貴富麗堂皇的府邸,再外面,是一圈一圈低矮的民居。獵獵北風將我的袍袖灌滿了,我轉過頭,孟士準不知何時已來到我的眼前。
他跪地行禮,起身後道:“陛下,臣與聽風處劉大人通力協作,已將鎮國公衛明細細查過,他雖有包庇貪腐之嫌,卻從未與淮江水匪有過接觸,行刺之事更與他無關。”
“呵,”我以為他要說什麼,沒想到他一來就跟我說這個,不由冷笑,“孟卿的意思是朕冤枉了好人麼?”
“臣不敢。”孟士準道。
我冷冷瞥他一眼,轉頭望著遠處黑牆褐瓦的民居,良久,一聲長嘆:“孟卿,那些刺客來行刺的時候說,如今天下已經餓殍千里,民不聊生。”
“這天下,父皇傳給朕的時候就是一副爛攤子。朕沒有先祖的文治武功,不能力挽狂瀾,建萬世不朽之功業,只求能把祖宗基業好好地維持下去,百姓不至於太苦,就不會惦記著造反。何況朕總覺得,水至清則無魚,凡事物極必反,所以朕不是不叫他們貪,只是不許他們太貪。”我看著孟士準,“朕錯了嗎?”
“陛下沒有錯。”孟士準道,“只是世間萬事,總沒有那麼盡如人意。”
“是嗎?”我笑了笑,“朕沒有錯,那是誰錯了呢?”
這個問題我本就沒奢望會有答案,孟士準沉默不語,我亦不再追問。我轉頭望著遠方,北風中,孟士準忽然撩起下襬,屈膝跪地。
“陛下,臣此番是來辭行的。”
我看著他。
“淮江貪腐案已近尾聲,是臣親自走一趟的時候了。臣已定於三日後啟程,今日特來向陛下辭行。”
“嗯。”我道,“這案子你有分寸,親自走一趟再合適不過。去吧,朕相信你。”
“臣謝陛下厚愛。”孟士準叩頭道,“只是臨行之前,身為臣子,有件事臣一定要規勸吾皇。”
“你說。”
“半月前,陛下曾有旨意給禮部,要禮部擬文,留狼王一行在京多住半年。旨意禮部收到了,文也擬好了,交到臣這裡,臣把它扣了下來。”孟士準道,“陛下,狼王留不得。”
我冷冷地看著他:“什麼意思?”
“朝中早有傳言,陛下當日衝冠一怒,拔劍指向吳慎,並非惱怒自己遇刺,而是因狼王重傷。這幾日狼王暫留陛下寢宮休養,雖然陛下自稱是出自愧疚之情,然朝野上下沸沸揚揚,皆言陛下與狼王日久生情,情難自抑。”孟士準懇切道,“陛下,為平非議,狼王不能再留京中了。”
“一群四書五經讀傻了的無用文人,每天不在政事上用心,只知道長舌婦似的湊在一起嚼舌根!”我慍怒道,“不必管他們,以前朕跟衛明在一起的時候他們也天天上摺子。”
“可狼王與鎮國公不同。”孟士準道,“陛下與鎮國公鬧得再荒唐,關起門來,總歸是自家的事。狼王不一樣,他是異族,陛下若對他動情,只怕來日,狼王有顛覆朝政的危險。”
“不可能!”我轉身道,“他跟朕在一起的時候從不聊政事,他一心只想統一草原,對咱們的事他一點都不感興趣!”
“狼王或許今日不感興趣,可在他統一草原之後呢?”孟士準問我,“人是會變的。”
我心口一縮,下意識握緊了自己的手。
“哈丹他不會變的……”我低聲道,不知要說服孟士準,還是說服自己,“哈丹對朕……不會變的。”
風聲呼嘯,孟士準默然不語。
我的心在風中一寸一寸涼了下去。
良久,我妥協道:“叫他出宮養傷,不要住在宮裡,這總可以。”
孟士準輕嘆:“在哪兒養傷都一樣。只要他還在京中,還在陛下眼前,他就永遠有顛覆朝政的可能。陛下能說服自己,說服臣,可是能說服滿朝臣子,說服天下萬民嗎?”
我握緊雙手,指甲插進肉中,生疼。
“孟卿,”我轉頭盯著孟士準,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氣,“他為了朕,差點連命都丟了。”
“那陛下就多多賞賜狼王,賞賜狄族。”孟士準叩首,“陛下,容臣說一句大逆不道的話,人事不能兩全,狼王跟皇位,您只能選一個。”
我深深地閉上眼睛,過了很久,才吐出了那口氣。
“朕知道了。”我說,“你跪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