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著,眼眶溼潤,大顆大顆的眼淚落了下來。
哈丹一聲輕嘆,將我擁入懷中,柔聲問:“十一,你不會再走了吧?”
我靠在他肩頭,將眼淚全都蹭在他衣服上。
“嗯。”
狄族篤信神明,每月初一都會由先知帶領,向上天禱告。我在狄族住著養病,養了這許多時日,自然碰見了一次。這一日清晨便陰天,上午祭禮開始時,天上飄起了濛濛細雨,赤都狄族幾百人齊聚祭壇之前,最前方跪著哈丹,那高居祭壇之上的,正是為狄族人虔誠尊敬的先知。
祭禮十分複雜,祭天,敬地,叩神,錯一不可。以往行禮之時,濟格身為先知侍從會從旁唱喏,前些日子,濟格不堪受罰,竊馬叛族而逃,這唱喏的人便沒了。然而狄族人虔誠,雖無人唱喏,諸般禮節仍一絲不錯。他們先以三跪九叩十八拜之大禮祭了上蒼,又以三跪九叩十八拜之禮敬了大地,至最後一禮,眾人三跪九叩十八拜之後,先知將聖盃之中斟滿酒水,只需灑入面前土地,子民虔誠之心便可通達天地,祈佑風調雨順。
可先知手中擎著那杯酒,卻遲遲沒有將酒水傾落土中。
他遠遠地望著前方,確切來講,是望著我。
我一直在王帳中養病,許久未曾下床走動,再加上連番重傷,元氣未復,從王帳走到祭壇,這距離不短,走過來可真累得我氣喘吁吁。然而我裹著袍子,走得雖慢,卻堅定。一路行來,身邊的人都抬頭看我。他們不知我要做什麼,只知道我並非狄族人,本不該出現在祭禮上,於是或一臉探詢,或一臉警惕。而我通通不理,我只是望著先知,先知也望著我。斜風細雨中,我就這麼裹著袍子,一直往祭壇走去。
“你要幹什麼?”
人群中有人沉不住氣,怕我再冒犯先知,用狄語厲聲問我。這句話意思簡單,我聽懂了,卻頭也沒回。又有人起身阻攔,胳膊都伸到了我面前,我走不了了,突然人群最前面,哈丹起身喝道:“不許攔他!”
那人看看哈丹,又看看先知,把手收了回去。
我繼續往前走。
一直走到了祭壇跟前。
“十一?”哈丹壓低聲音,語氣問詢。
我沒解釋,更沒看他,望著先知,我結結實實地跪了下去。
三跪,九叩,我曾細細問過央吉該如何行狄族這套大禮,聽完了心裡琢磨琢磨,連連咋舌,暗道果然累人。以我如今病怏怏的德性,這套大禮行至一半我就累了,剩下一半我做得慢極了,還帶點喘。我起身,跪地,叩頭,起身,再跪地,四下靜寂,無一絲人聲,唯有我的喘息和著細雨涼風,一齊沒入潮溼的土地。
後來央吉告訴我,我在那兒行禮時,整個赤都,數百號人,男女老幼,個個都沒說話,靜靜地看著我。就連哈丹亦退後一步,瞬也不瞬地盯著我。
我猜哈丹應該明白我為何要這樣做。
十八拜之後,大禮行畢。我靜靜伏在地上,耳邊響起緩慢而沉穩的腳步聲。那腳步聲由遠及近,從祭壇上緩緩而來,片刻便來到了我的面前。
我微微直起身,卻未抬頭,先知伸出右手,輕輕按在了我的發頂。
“從今日起,你願做草原的子民嗎?”先知問道。
哈丹替我譯成漢話,我聽完了卻沒有馬上回答,走神了似的望著他。
其實我真的走神了。
因為我突然就想起了哈丹手臂上的傷疤,還有那天他要我留下來時,那可憐兮兮的表情。
我垂了垂眼簾,點點頭,仰視先知蒼老卻慈祥的雙眸。
“我誠心懇請先知允許我留在草原,今後我願做草原的子民,信仰我們的神明,愛戴我們的王。”
先知的唇角綻開了一點祥和的笑意,他將手中的酒杯遞到我唇邊,我乖乖張開嘴,將一杯酒都喝了下去。
烈酒入腸,燒灼心肺。先知將我拉起,讓我轉向眾人。
“歡迎他,我們的新族人!”
短暫的沉默,而後,草原上響起一片歡呼。
“歡迎!歡迎!歡迎!”
細雨與聲浪中,我轉過頭,凝視哈丹的眼睛。他的臉上全是雨水,無人察覺處,他輕輕捏了捏我的手。
如此,過了六年。
第七章
六年後。
晨光斜照,守城兵合力推開沉重老舊的城門,隨著“支格”的開門聲,門外的羊叫與馬嘶打破了邊城的寧靜,每月一次的互市又開始了。
城門口排著長長的隊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