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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個夏天,阿小被父親帶回了義烏。
阿小還是不幸福。
我比阿小大五歲,比他會說話,比他身體好,我能吃的他不能吃,我能做的他不能做。我可以和父親到處旅遊、應酬,而他不能。
他太脆弱。生命短暫如夏蟲。就連童年,也是倏忽而過的痛苦。
☆、番外(四)
我們溫州這邊的生意人其實挺有創造力的。我們有一種很特別的借錢方式。比方說有個人手頭緊,想借點錢,就會組織一次酒席。一般來說都是借十萬,這和會酒的規矩有關。借錢的人會找九個和他關係不錯的商業夥伴或朋友,因為這個會酒很考驗人與人之間的信任度。十個人,每個人帶著一萬現金赴宴。第一次酒宴,這十萬是給借錢人的。一個月後,十個人再次齊聚吃酒,這次還是每人帶一萬現金。這一次的十萬給誰,是靠抽籤決定。從剩下的九人中抽,抽中誰給誰。然後再過一個月,再次聚首吃酒,再從剩下的八人中抽籤,抽中誰這次的十萬給誰。十個月過後,借錢人的十萬還清了,十個人,大家彼此誰都不欠誰了。這樣的借錢方式,如果和不熟的人做,風險很大。萬一他在抽籤的時候動了什麼手腳,前八次抽中的都不是你,最後一次人又跑路了,那你不是白白賠進去了九萬?
這次的會酒是吳愁邀請我去的。吳愁他爸是暴發戶,但他自己並不是敗家子,相反,是個比他爸還要成功的商人。我和吳愁生意上往來比較多,算是熟人。但是,參加會酒的另外八人,我和他們還是初次見面。他們不認識我,但是我知道他們。他們之中有皮鞋業、膠鞋業、皮包箱業的大佬。還有個在重慶坐燈的,也很有錢。他們的身家都在千萬以上,過億的也有,比如吳愁。只有我,是個年入三十萬的小老闆。我是做布鞋的,和另外幾個股東合資開了鞋廠。最初的幾年生意還算可以,現在生意慢慢冷下來了。
十萬對那些大佬來說不算什麼,他們參加這種飯局就跟玩一樣,目的無非是想認識一些商業夥伴。可十萬對我來說,是個不小的數字。參加這次會酒,我其實很慌,害怕被騙。
這次的會酒是夏寒發起的。這個人的名字我連聽都沒聽過。吳愁說夏寒才剛下海,這十萬算是創業基金。那些大佬是吳愁幫他請來的,借錢的同時還可以透過會酒這種形式來增加感情,建立關係網。我可能被吳愁當做小商人群體的代表給請來了。
夏老闆人長得漂亮,待人也溫和。只是,他不喝酒也不抽菸,一點也不像商人,讓我們對他很有距離感。雖說他是身體不好才有這麼多禁忌。但是我們心裡難免會有疙瘩。溫州人很重視吃飯和喝酒。出來應酬,不喝酒總說不過去,人情沒到還談什麼生意。
三個月過去了,兩次抽籤都沒抽到我,讓我開始有些不安了。再加上最近比較忙,煩心事很多。工商局天天搞突擊檢查。我忙著請客吃飯塞紅包,讓他們下次罩著點兒。
又過了五個月,還是沒有抽到我。我開始懷疑了,為什麼每次聚在一起時,他們都要先把我灌醉再抽籤。
最近經濟上也很困難,廠裡已經很久都沒大生意了,一點一點地在虧。家裡事情也很多。我媽摔了一跤,腰間盤突出了。我兒子要小學升初中,我每天都在煩,要給他找什麼學校。女兒讀高中,很叛逆,都不怎麼跟我講話。
倒數第二次抽籤的時候,終於抽到我了。我終於拿到了我的十萬,還結交了一些上流社會的人。當初真的以為自己被騙了。還好還好,自己還沒有這麼倒黴。
我和夏老闆也成了很好的商業夥伴。夏老闆是散商,他不生產商品,而是轉售商品,從差價中盈利。比如說,我做一雙鞋,成本大概在十塊錢左右,出廠價是二十來塊。夏老闆以出廠價買了鞋之後,再以八十或是一百塊轉售。因為總會有這麼一群傻子,東西越貴他越買。所以我看到一個很貴的東西,就會下意識地算它的成本。一塊五百元的表,要我說,成本不過三十,那些一兩千的表也差不多。一副五六百的眼鏡框,要我說,成本不過三十。補一顆牙好幾千,要我說,成本不過三十。常人看來,這差價好像很大,商人們都在賺暴利。尤其是那些讀書人,像古代的儒生一樣,嘰嘰喳喳吵個不停。有本事你下海,看一看我們誰賺的錢多。以成本價把東西賣出去,你不是傻子嗎?而且,如果不是像我這樣批次生產銷售的,這麼低的利潤你根本賺不了錢。你可能幹一輩子都還沒我有錢。
大老闆們的文化水平都挺低的,我一個高中文憑,在他們裡面算是超高學歷。他們大部分都沒上過初中,而且基本上連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