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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剎那打了個愣怔,像是恍惚的舊夢,又像是回憶深處某個畫面的定格,微塵在光線裡飛舞,金米分浮動,矇住人的頭臉。
然而,這恍惚也只是一瞬。
傅珺腳下不停,視線裡滑過天井正中的壽山石,彩石小徑旁植了兩叢芭蕉樹,高大的木樨樹冠蓋如綠雲。
這裡,終究不是榮萱堂了,一如那正房明間兒裡端坐著的老婦,也再不是一品誥命、尊貴無比的侯門貴婦。
短短一月未見,侯夫人已經蒼老得讓人認不出了。
原本她亦有老態,然卻是豐腴富態的,皺紋也只在眉梢眼角處而已。如今的侯夫人卻是整張臉都皺了起來,仿若風/幹/的桔皮,身子也縮水了一大圈兒,團花福紋對襟襖裡露出的手腕與脖頸皆是乾瘦乾瘦的,滿是褶皺的面板下青筋浮凸。
唯一未變的,是那雙混濁眼睛裡投射出的視線,在看向傅珺時,仍舊滿是厭惡與不屑。
如今,就連一點表面的掩飾,侯夫人亦懶得做了。
由高處墜落塵埃,撕去一切光鮮的表相,露出的便唯有醜惡,而汙濁越重,便越能引出內心的黑暗。
人性本就如是。
見禮已畢,傅玠便引著孟淵去外書房小坐。
傅庭最近幾日正在外頭打點闔府離京一事。他是頭一回管這些,不免有些手忙腳亂,便不大顧得上家裡,家中一應大事便皆由傅玠出面。至於傅琛與傅琮,他二人乃是罪臣之子,自是不方便露面兒的。還有另一個傅琪,這小姑娘最近也病了,一直在家裡靜養著,傅珺前些時候才送了藥,此時自是不好把病人拉出來相見。
或許,他們也並不想見傅珺吧。
有時候,相見爭如不見,便如這原先一團和氣的平南侯府一家子,亦是相守不如分離來得好。
“娘娘屈尊來見我這個老太婆,民婦真是受寵若驚。”侯夫人正襟端坐於扶手椅上,手裡的盞蓋有一下沒一下地撥著盞中茶葉,不冷不熱地看了傅珺一眼,“想必娘娘定會瞧在民婦年紀老邁的份上,不計較民婦上座著罷。”
茶盞裡熱氣蒸騰,在侯夫人的下頜匯出一層極淡的薄霧,一如侯夫人表面上的禮數,也就只得這薄薄的一層而已。
傅珺側眸掃她一眼,語聲若寒泉,清淡無波:“禮,不可違。”
所有人皆是一怔,旋即面色微變。
此之謂“禮”,長幼之禮是禮,尊卑之禮,亦是禮。
簡單四字,意思卻極深。
剎時間,滿屋子靜得落針可聞。
侯夫人似是愣了愣,旋即眼中飛快地劃過一絲怨毒。
“篤”地一聲,她重重擱下茶盞,語聲寒涼:“當朝郡主倒真是好禮數,見了家中長輩竟也這麼大剌剌地,難道真要祖母給你磕頭不成?”略略一頓,眸中諷意大盛,“也是,妾養的孫女自是免不了一股子小家子氣,為了前程連自家親大伯也出首告發,也不怕遭了天譴。”
到底還拿著貴婦的派頭,言語不算粗俗,用意卻仍昭然。
張氏聞言抬起頭來,淡淡地掃了傅珺一眼,視線若針尖般冷銳。
若論這屋中誰最恨傅珺,非她莫屬。
“親大伯?”傅珺似笑非笑地看著侯夫人,根本便沒去管一旁的張氏:“祖母年齡大了,還需得孫女提醒您一句,您怕是不記得周婆子了吧?”
周婆子?!
侯夫人怔了一怔,瞳孔猛地一縮,臉色一下子變得煞白。
四川老宅的周婆子!
當年的借腹生子之事,周婆子可是知道些內情的。
不過,這念頭也只浮起一瞬,便又立刻被侯夫人按了下去。
周婆子一家十年前遇了山匪,早就死絕了,那件事應該再無人知曉。
“周婆子一家十年前死了,祖母可知是誰下的手?”似是知曉侯夫人心中所想,傅珺漫聲續道,神情淡然,“祖母許是不知道,周婆子死前可是說了好些事情呢,祖母就不好奇她說了些什麼?”
侯夫人才恢復了一些的面色,重又變得慘白起來。
她定定地看著傅珺,陰冷的視線如針尖,似要在對方的身上扎出個洞來。
不管周婆子死於誰手,侯夫人相信,傅珺一定是知道些什麼了,否則她也不會單挑了這麼個人說嘴。
傅珺舉眸看了侯夫人一眼,驀地笑了笑,清灩灩的明眸若秋水橫波,整間屋子都跟著一亮:“祖母若是不記得周婆子了,想必還應記得侯府裡的那些園子吧,孫女記得,三境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