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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悅突突地想:果然,王郎生氣了。
然後,他便聽到王獻之那低低的、卻藏不住欣喜的聲音:“她便是我的道茂!”
王悅一愣,但見王獻之已經按捺不住狂喜地轉過身,對他吩咐道:“備船,我要去見她!”
難道見謫仙般的王獻之這麼失態一回,王悅愣神之際,仍然答應了這個要求。可是沒等到船備好,那買船的人便回來回道:“王郎,桃葉說已為您妾,便為您的人,請您到秦淮河邊一見。”
“好。”這是王獻之在得知郗道茂死訊以後,他露出的第一個笑容,如此溫柔的,極樂的,安心的。
王悅雖然釋然了一會,但又擔憂等會王郎見了桃葉失望,於是邊走邊道:“王郎真的確定桃葉便是夫人麼?夫人……這怎麼可能呢,再說,屬下也見過桃葉,與夫人生得七八分相像不假,可那風姿氣度,卻沒一絲合襯的,王郎是不是……記錯了?”
“你識道茂不如我。”王獻之微搖頭,溫文而笑,“我的夫人,自然我比你懂。”
王悅被噎住了。
他還能說什麼?難道要他說“不是,我更懂夫人”嗎?那絕壁是作死啊。
腰芳草拒長堤,南浦年年怨別離。水送橫波山斂翠,一如桃葉渡江時。
越往上走,越見兩道上桃樹繁縟,橫黛斂翠的山水,靈秀透骨的卓絕。王獻之心情好了不少,他站在秦淮河岸邊上,看著舟來人往,看著匆匆瞥見一眼的轔轔車馬,綺麗如緞的河水被映得金相玉質般堂皇,王獻之一人臨著和風,低吟唱道:“桃葉復桃葉,渡江不用楫;但渡無所苦,我自迎接汝。”
王悅等一眾僕從自然更是奇怪。
果然未過一刻,那黛瓦青牆的轉角之處,水色連天之中,漣漣青波里飄出一隻輕舟來。
舟上女子,笑容璨璨,宛如一樹長明煙火,水綠的衣衫飛舞,如暗夜裡悠然而舉的荷葉。
渡江無楫,她等船靠岸,停在水上,停在王獻之身前,王獻之輕柔而笑,女子濃燦而笑,四目相望,俱是一般的情意。
這一刻王悅等人方懂得,真是情到濃時方會了解得如此深刻。
王獻之沒有問她為何“死而復生”,也沒有問她既然未死,為何不肯變回郗道茂,而要以這樣的方式留在他的身邊,更沒有問,明明是他的婦人,為何拋頭露面,在這秦淮河上撐船,只是暮色四垂裡,盪漾的晚風裡,他伸出這麼一雙白皙如玉的手,“上來。”語調輕得宛如夢幻。
桃葉微微含笑,沒有去接住那雙手,盈然施禮道:“王郎方才的《桃葉歌》,可願贈予桃葉?”
王獻之陡然猴頭一哽,他嘶語道:“自然。”
“那麼好吧。”她那模樣,彷彿答應得很是勉強,這麼一張與郗道茂七分相似的臉,做得卻是王獻之以前想也不敢想的神色表情。她伸出那麼一雙柔荑包裹住王獻之,藉著他的力,輕巧地便跳上了岸。
王獻之時至如今方知,原來以前,他一直錯了。
來不及說話便將佳人攬入懷裡,王悅微顯尷尬,拖住身後那幾人匆匆退避。
桃葉被一雙看似柔弱無力卻實則宛如鐵臂的手臂箍住了,她滯悶得說不出一句話來,王獻之喉中哽凝,幾不成調地說道:“以後,千萬要留在我的身邊,若要走,我陪你。”
桃葉柔媚地掙扎了下,王獻之立即默契地鬆手,但見這朱唇如畫的美人,輕佻地勾起了他的下巴,王獻之皺眉,卻聽美人軟語道:“王郎此言差矣,王郎即將迎娶那位名聲赫赫的公主,縱然王郎愛郗氏,珍之重之,也不得不放棄了她,轉而迎向那公主的石榴裙罷?”
她這是在發洩心中的不滿來著。
王獻之苦笑一聲,然後垂頭說道:“不會。王子敬,一世縱不堪為王氏子孫,亦,決不負卿。”
“可你會娶她。”桃葉堵住他的唇,搖了搖頭。
“不會。”王獻之深吸了一口氣,“我一生一世,只要你一個婦人,成親時許下的誓言,王子敬,永不敢忘。”
“王郎……”桃葉調戲他的手便那麼僵在了半空之中。她哽咽著呼喚了一聲,然後轉過身去拿袖拭淚。
怎麼會遇到這麼一個人呢?他若軟弱些,稍微妥協些,那麼她會給自己的離開找到一個無懈可擊的藉口。偏偏他竟如此重情!
那位姓姬的郎君說得沒有錯,她應該回來,她必須回來,如此深情,如此厚待,她不能錯過,更不能辜負。
第52章 我的名字,莉莉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