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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畏懼,不敢看鏡頭,聲音微弱,手都在抖。
像個真的深夜遭遇殺人狂的少女一樣,真合適。
洛靈脩微微抬起臉,把兜帽從頭上摘下來,聲音低沉沙啞,“一個旅人。”
化妝師把他化得一身風塵僕僕,身上還有積下的雪痕,陳舊略顯凌亂的衣袍,底子被磨得異乎尋常薄的鞋子,還站著泥與塵。
說著與現代繁華迷眼的大都市格格不入的言語。
“天寒路遠,可否借宿一宿。”
少女摸著門把的手依然在顫抖,不敢抬頭看洛靈脩,“進、進來吧。”
洛靈脩走進房中,沒有抬頭看任何地方,只是走到沙發邊坐下。
忐忑的屋主人給他端來一杯熱水,然後默默地開始自言自語,說她的遭遇、說她的不幸、說她痛苦的過去和根本看不到的未來。
按照一般的套路,這時候旅人會參與與少女的互動,兩人之間延伸出一段或者感人至深或者令人驚悚或激動人心等等等等的故事。
全看電影的定義是小清新愛情片還是恐怖懸疑片還是青春勵志片。
然而這裡沒有。
少女越說越激動、越說越劇烈,然後完全無視了旅人的存在,繼續在屋中走來走去,時而沮喪時而振奮,猶豫自己要不要自殺。
就好像屋中完全沒有另外一個人一樣。
而洛靈脩扮演的旅人只是坐在那裡,靜靜的看著少女,像看著熒幕上的劇情。
看她自言自語,一會兒去廚房做了吃的全部吃掉,一會兒在電腦前瀏覽喜歡的網站,一會兒歇斯底里地大哭,一會兒翻看已經快要被翻爛的日記本。
最後少女開啟窗子,在雪花飄進來的同時爬上窗臺,在窗臺上看了半天雪夜和遠處眼底的城市燈火後像朵雪花一樣輕盈地飄了出去。
洛靈脩拿起桌上那杯冷掉的熱水一口一口慢慢地喝完,然後一直坐到東方泛起魚肚白,太陽從雲層間一躍而起,然後離開了少女的家。
這是電影的第一段,洛靈脩的主角除了那句旅人和借宿之外,從頭至尾再沒有任何一句臺詞,甚至動作也沒有多少。
整個段落都是少女一個人在表演,情節更是會讓人看得莫名其妙荒誕無比。
如果播出去的話,正如洛靈脩所說的,觀眾完全不知道旅人存在有什麼意義。
他既不拯救迷途的少女,也不是個兇惡的劫財劫色罪犯,更不是個要與人一見鍾情的浪漫王子,也不是被冤死後回來附身報仇的亡魂。
不過現在洛靈脩卻很明白當初為什麼魏韜說他不會演戲,並且著重強調了眼神的原因。
在這部電影裡,他唯一能向觀眾傳達資訊的,大概唯有他的眼神。
直到整個第一段拍完,魏韜都沒有喊過一音效卡,儘管那個明顯沒有鏡頭經驗的少女演員出了好幾次錯誤,各種表情和肢體語言也明顯有許多不到位的地方。
拍完這段後,他讓那個女演員去休息,反而來問洛靈脩,“你覺得你剛才表現得怎麼樣?”
“誒?這個也需要表現嗎?”有人湊了過來,洛靈脩看一眼,不認識,“話說魏導,他演的真的是主角吧?不是隻用坐在那裡發呆就好了嗎?”
“哎,這麼省力的主角我也想當啊,各種輕鬆!連臺詞都不用拼命記嘿。”
隨著有人開頭,各種關於主角的討論都激烈起來,無一例外都覺得這樣容易的主角實在是個大便宜,羨慕洛靈脩的好運道。
魏韜沒有阻止他們,當然也沒有附和他們,只是站在洛靈脩身邊,一手拉著自己帽簷,又問了一遍,“你覺得你剛才表現得怎麼樣?”
“不知道。”沉默了片刻後,洛靈脩說。他覺得他再一次被這個怪異的劇本和情節的氛圍蠱惑了,有點馮虛御空無處可踩落實處的感覺。
魏韜一伸手,遞給他一隻顏色鮮豔的東西。
棒棒糖?這個世界裡成年男人一般不吃這種東西吧。
見洛靈脩不接,魏韜乾脆自己剝了,又塞給洛靈脩,“很好吃的,真的——上次試鏡的時候,我說你不會演戲,你其實一點都不在意吧。”
他很顯然並不是期待洛靈脩給他答案,他自己已經很篤定了,“現在呢?”
在失去動作、失去語言、失去互動、失去表情之後,在只剩下眼神之後,面對鏡頭。
“在我們這一行,有句很俗的話,叫做眼睛會說話。雖然很俗但是很形象,很少有人真的能做到,能做的人,都覺悟得很透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