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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城步感覺自己的呼吸都變得困難起來。
“我喘不上氣來,窒息什麼感覺你知道嗎?”元午往後靠到牆角,“特別……特別……絕望,你救不了他,你連你自己都救不了……後來呢?你為什麼不問,後來呢?”
“後來呢?”林城步感覺自己聲音都抖了。
“後來我鬆手了,”元午抬起頭,笑了笑,“我鬆手了……元申死了。”
第27章
哥哥。
在元午甚至還沒有習慣自己是個有弟弟的人的時候,元申就帶著像陽光一樣的笑容叫他,哥。
他不知道元申是怎麼能那麼快適應這種角色的轉變。
在元午剛把自己的名字唸對,在說出我叫元申今年5歲時不會被人笑話口齒不清之後沒有多年,元申這個名字就不再屬於他。
他都還沒有把元申兩個字的筆劃順序寫對,就需要重新面對另一個名字,一個曾經屬於他的哥哥的名字。
“元午,”奶奶看著他,“以後你就叫元午了,你是哥哥,元申是你弟弟……”
因為你,他才會一直生病好不了,因為你,他的身體才會這麼弱,因為你,他的腦子才會受傷……
小學以前他跟元申都不住在一起,對於他來說,元申只是一個名字,屬於那個只在寒暑假會跟他有短暫相處的“弟弟”。
一個最熟悉的陌生人。
這世界上跟他最親近的陌生人。
元申笑起來很燦爛,帶著陽光,眼睛很亮。
但元午一直害怕跟他在一起,害怕他那張跟自己一模一樣,在鏡子裡甚至自己都有些分不清的臉。
“你覺得,”元申把下臺擱在他肩上,“哪個是我呢?”
“你就是你。”這樣的問題每次都會讓元午覺得壓抑,哪個是你,哪個是我,這種會讓人隱隱感覺到侵略感的問題。
一種讓人害怕的,感覺到有人覬覦自己的思想和意識的恐懼。
“我會不會是你呢?元午,元申,你以前是我弟弟,”元申摸摸他的臉,“我們換過了對嗎?”
“是的。”元午扭開頭。
“真的換了嗎?真的換過了嗎?”元申小聲在他耳邊問,“會不會……從來沒有換過呢?我們本來就是一個人,本來就不應該是兩個人……”
也許有一個人是多餘的,你說,會是我嗎?是我吧?如果沒有我,如果只有你一個人,你會不會開心很多?
不用去想這些。
誰是我,你是不是我?我會不會就是你?
元午害怕單獨跟元申在一起,元申低聲的像是自言自語的那些問題,他沒有答案,也不願意去想。
元申是痛苦的,這是他唯一的感受。
一個永遠在病痛和質疑自身存在意義的旋渦裡掙扎著的人。
有多痛苦呢?
元午不知道,第一次看到元申癲癇發作時那種驚恐還刻在他腦海裡,元申咬緊的牙關,僵直的身體,空洞的眼神,讓他害怕。
只有害怕,甚至沒有做為兄弟,做為元申的哥哥應該有的擔心和心疼。
元申抽搐中眼角滑下的淚水像是滾燙的岩漿,在他心裡燒出深深的疤。
這輩子都不可能忘掉的場面。
在元申不斷地尋找真正的自己,求證自己存在的意義,追問生命的真相到底是在別人的記憶裡還是在自己腦海裡的那些日子裡,在他不斷地帶著自責和渴望想要接近“哥哥”的那些日子裡,元午跟他漸行漸遠。
害怕和抗拒,元申燦爛如同陽光的笑容和開朗的性格後面他永遠看不清也摸不到的真實的那個人。
儘管每次看到元申時,他都會清楚地意識到,這個人是他的兄弟,在刻意逃避的同時,他也會對元申有著無法抹殺的來自同樣源頭的親密感。
“什麼?”電話裡江承宇的聲音帶著沒睡醒的吃驚,“什麼時候不見的?他沒來過我這兒啊……”
“我不知道,我昨天睡客廳的,”林城步在屋子裡來回轉著圈,“我想著他什麼都想起來了也說出來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了,而且還喝了那麼多酒,我弄他上床的時候跟豬一樣連胳膊都不會抬一下了!結果剛我一起來,屋裡沒人了!”
“他東西在嗎?”江承宇問。
“什麼東西,他本來也沒拿東西過來,什麼都沒有,就一身衣服還是我的!”林城步拉開衣櫃看了看,“他也沒拿我別的衣服……你說他會不會回沉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