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衝他笑笑,那笑裡有同情;有的人掉過頭去故意不看他,那是厚道的人,怕他尷尬。他站不住了,只好硬著頭皮往家走,假裝什麼也沒聽到,一邊走一邊和對面的人和藹可親地打著招呼——“趙處長,吃了嗎?”別人問。“沒有呢。”他答。一問一答都很得體,彷彿沒有人在不遠處以花腔女高音指名道姓地稱他為“趙通達趙大處長”。
趙通達撐著回到家,一進門就氣得直哆嗦,正好這時趙偉在看電視,日本動畫片。趙通達當即火冒三丈,他連想都沒顧上想,就把自己的一腔怒火像丟炸彈一樣丟到趙偉腦袋上:“整天就知道看電視,學習能搞好嗎?”
趙偉一聲不響,起身關電視,進自己房間,“咣”,關了門。
趙通達氣得心口一陣疼。他正要過去理論,聽到鑰匙開門的聲音,他趕緊嘆口氣,坐下,假裝什麼事都沒發生。家裡請了個阿姨做飯,阿姨手腳勤快,但嘴上愛東家長西家短。阿姨開了門,一見趙通達就說:“趙處長啊,來晚了,來晚了。你們對門魏主任的老婆和人家打起來了。圍了好多人,人山人海啊。我擠都擠不過來。”
趙通達點點頭,只說:“沒關係沒關係。”他對阿姨這樣的人一向很好,並不是因為他具備平民意識,而是他知道,越是這樣的人,你越要對他們客氣,你要是對他們刻薄,他們那張嘴可是不饒人的。
阿姨一面進廚房,一面說:“這個陶愛華,我看是腦子進了水,只送人家一瓶酒兩條煙幾盒西洋參,就讓人家把他們孩子弄到重點中學去,天底下哪有這樣的便宜事?差一分兒,一萬塊,他們家魏陶差了6分!”
趙通達聽了,變了臉色,他一向把阿姨的家長裡短當成群眾意見來聽取,所以他尤其急切地想知道,群眾還議論了什麼。於是他裝作饒有興趣的樣子,誘導性地問了幾句。阿姨也摸到了趙通達的心思,專撿他愛聽的說:陶愛華還嚷嚷,說老譚把個西洋參當禮物送給了您愛人,是為了賄賂您趙處長,有求於您,我們聽了,都覺得可笑。還沒有聽說過拿西洋參賄賂領導幹部的。再說,就是一般人病了,我們去醫院看看病人,手裡也得拿點東西吧?那叫賄賂嗎?哪兒跟哪兒啊?
趙通達聽了,臉色平緩一些,他覺得群眾的眼睛還是雪亮的,群眾的覺悟還是高的。但他又想,陶愛華偏偏挑這個時候鬧,是不是說明了點什麼?而且,趙偉比魏陶差了12分,卻上了重點,這事兒雖然做得很巧妙,趙偉是按特長生招的,但畢竟傳出去對自己影響不好。其實,給趙偉做這事兒的,是趙偉的姨媽。小宋姐妹都是中學老師,在教育局認識的人多,雅琴人緣又還可以,何況又病得這麼嚴重,這個時候,大家都同情趙偉,所以趙通達實際上沒費什麼太大力氣,就是跟人家吃了幾頓飯,陪著說了幾句好話而已。但誰知道傳出去,別的人聽了,會怎麼想怎麼說?
阿姨把飯做好,招呼趙偉出來。趙偉對阿姨說:“把我的和我媽的裝一起吧,我去醫院送飯,跟我媽一起吃。”
趙通達振作精神,說:“一塊兒去送!正好我也好幾天沒去看你媽了。”他是想跟兒子緩和關係。
趙偉不領情:“你要去我就不去了。”
趙通達有些火:“為什麼?”
趙偉說:“一個人能做的事沒必要兩個人做,何必浪費勞動力呢?”扭頭又進了自己房間。
趙通達孤家寡人地去了醫院,一路走一路氣,到了醫院見了雅琴,雅琴偏偏還提下午陶愛華過來跟自己提魏陶上學的事兒。雅琴嘴一撇,說:“想什麼呢,還說只要隨便一個重點就行,不一定非要上實驗。他們家魏陶,我看就不是讀書的料。”
趙通達火了,他沒有想到女人竟然這樣膚淺,缺乏政治鬥爭的經驗。她們除了比老公的官職,比兒子的學校,還會幹什麼?但他還是努力按住了火氣,畢竟他很久沒有來陪雅琴了,畢竟雅琴也很久沒有人說話了。一個女人,生了病,住在醫院裡,你能指望她有什麼有趣的新鮮的話題嗎?再說,他和雅琴之間,難道有過什麼有趣的新鮮的話題嗎?他們不是一直夫唱婦隨?雅琴就是身體好的時候,沒病沒災的時候,他們也很少聊閒天,他們即使是關上門說私房話,話題也離不開許明亮、周山川、交通廳,最多是說說哪次開會哪個領導說了一句什麼話,然後夫婦倆層層分析領導的這句話是什麼意思,那句話又是說給誰聽的。有些話有些事,趙通達不便說的,雅琴就想方設法替他說出去。比如雅琴會當眾說,通達是一個沒有野心的人,他喜歡做些具體事兒、實事兒。廢話,要做具體事兒實事兒,不就是得有實權嗎?這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