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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海烽不那麼敏感,或者自尊程度稍微低一點,也是無所謂的:你請我去,我就去;你說我是交通廳的實權派,我就微笑;你說我是道路權威,我就說哪裡哪裡;你拉我充門面,我就給你裝裝門面。在各種場合混個臉熟,你好我好大家好,又不違法亂紀,有什麼關係呢?何必那麼認真?但魏海烽不是這樣的男人,如果他是這樣的男人,他就跟劉冬兒順水推舟將計就計了,反正是你主動追的我,我又沒有騙你。
劉冬兒見魏海烽臉上的表情倏忽間濤走雲飛,趕緊往回找補:“行了,王老師沒說你什麼,就說你還是那麼傲。”
魏海烽也感到剛才自己有些失態,他調整情緒,對劉冬兒笑笑:“是嗎?王老師還批評我什麼了?”
劉冬兒歪著腦袋想想,說:“王老師說,在他所有的學生裡,他最看重的就是你。”
魏海烽眼睛有些溼潤。這麼多年了,只有他的導師知道他。
王友善是一個好老頭,雖然一輩子待在大學裡,但並不是一個迂腐的書呆子。他挑選弟子的標準很奇怪,屬於那種看上去毫無章法,但仔細一琢磨,又覺得蠻有道理的那種。當年,在魏海烽和趙通達之間,他選了魏海烽,而魏海烽在總分上還比趙通達少兩分。系裡問他為什麼,他說我就喜歡帶分數低的學生,壓力小,考得太好的學生我帶不來,教會徒弟餓死師傅呀。
大家哈哈一笑,笑過之後,趙通達就歸了系主任帶。但私下裡,大家都認為魏海烽應該比趙通達更有前途。哪裡想到,彈指一揮間,現在的趙通達似乎混得比魏海烽要好很多,至少在同學們老師們的眼裡,是這樣的。甚至有老師說,王老頭聰明一世,居然也看走眼一回。明擺著,現在的趙通達比魏海烽那強得可不是一星半點,交通廳基建處處長,副廳長許明亮跟前的紅人,廳長周山川說話就要退了,最多再熬一年,許明亮就可以直接從副廳長位置上扶正,只要許明亮接班,趙通達就肯定能提為副廳長,到時候就是他魏海烽的頂頭上司。
魏海烽只要一想到這一層,就不舒服。他並不擔心趙通達,他擔心自己。他雖然和趙通達在一個宿舍裡住了七年,但喝過的啤酒不超過七瓶,他們之間雖然從沒有交惡,但也沒有交情。他相信即使趙通達有朝一日大權在握,雖不至於怎麼為難自己,甚至還可能給自己一點情理之中的照顧,但他魏海烽憑什麼要讓趙通達照顧呢?在趙通達手下討碗飯吃,雖說沒什麼,但他魏海烽斷然是不肯的。即使他肯,他那顆驕傲了四十年的心,也是不肯的。再說,在一個位置上原地踏步六年——即使沒有趙通達,即使趙通達一年以後做不成副廳長,他魏海烽也幹夠了,幹得夠夠的。他早就想走了,只是往哪裡走的問題,這不是小問題,而是何去何從的大問題。
魯迅先生說,地上本沒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但對於魏海烽而言,是地上到處都是路,但因為每條路上,都擠滿了人,所以真正能輪到他魏海烽走的,並不多。海烽在心裡仔細分析過自己的優勢劣勢——雖然是碩士畢業,但現在到處是博士,碩士算什麼?去大學教書都不夠資格。搞研究,學問淺了;下海,專業廢了,他其實是沒有路的。他的痛苦,導師王友善看得清清楚楚,畢竟曾經是自己的得意弟子,所以老頭子一直在替魏海烽留著心。他知道魏海烽是一把鋒利的錐子,但他不會自己找一個布袋,當眾把布袋扎漏了,以顯示自己的鋒芒,魏海烽需要別人給他把布袋準備好了——他太驕傲。
其實,魏海烽並不知道,這次青田峰會,原本青田方面是打算邀請趙通達的,但趙通達的妻子宋雅琴得了癌,要動手術,去不了。這樣,王友善就給人家推薦了魏海烽。沒想到,等人家青田來請魏海烽,魏海烽還推三拖四地不去,弄得人家主辦方十分惱火,最後還是王老師親自給海烽打電話,雙方這才都下了臺階。
王老頭的這個電話打得很有水平。他既沒有拿導師的身份壓魏海烽,也沒有反過來求他,大家都是聰明人,一點就透,不必那麼累。魏海烽接到電話,導師頭一句就是:“海烽,你在交通廳做主任也做了有五六年了吧?下一步有什麼打算啊?”
這話直扎魏海烽痛處——下一步?他想真是什麼都瞞不了老爺子。他哪有下一步啊?他要是有下一步,他還待在這兒幹什麼?
魏海烽對著話筒一通含糊其辭支支吾吾,而導師則話裡有話地敲打他:“海烽,你這個年紀不可能再自己騎著腳踏車滿大街求職了,你需要一個平臺,展示你自己,否則,你再有實力,但人家看不到,怎麼會來請你?謙虛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