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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這理所當然的想法,只是因為還沒有遇見那個人。
溫辰初見晏維,是在火離星系的地下鬥獸場。他從前聽人講過一句上古時代的詩歌,說,只緣感君一回顧,使我思君朝與暮——當時他還暗道一見鍾情這種事情怎麼可能真的發生呢,但從遇見晏維之後他就再也不這麼想了。那個滿身傷痕大汗淋漓的少年像個征服的王者般走上前去,咬住身下奄奄一息的野獸的咽喉,漂亮的頭顱猛地一甩,一大塊血肉連著毛皮被活生生撕扯下來。鮮血飛濺中全場轟然叫好,而少年晏維頂著張血色狼藉的臉,咬著那塊血肉露出一個挑釁的笑容。
明明是令人厭惡的、充斥著殺戮與野性黑暗與血肉的地方,明明是令人悚然的殘忍場景,溫辰卻唯獨記住了那個孤狼一樣的少年,花瓣似的唇上沾滿了腥紅的獸血,凜冽又嫵媚。
那時的溫辰還是個年輕而朝氣蓬勃的青年,有能力,有家世,有一顆還沒來得及沾染情愛喜悲的熱誠的赤子之心。儘管對鬥獸場這種下三路的消遣地方極為不齒,他還是開了口,用一個人情的代價將晏維換了出來。
那一年,溫辰二十五歲,而晏維十八歲。
剛從暗無天日的鬥獸場脫離,不能適應外界環境的晏維像一隻小獸,時刻警惕著所有人的靠近,稍有風吹草動就要露出鋒利的爪牙撕咬敵人,怕黑,卻不敢曬太陽;怕冷,卻不敢睡床,更不敢吃任何人端來的食物;是溫辰耐心地陪在他身邊,用溫柔的眼神和笑容安撫他,每夜都為他點一盞燈、在地板上鋪上很多柔軟的被褥,做成一個大大的窩,再陪著他一起入睡,一起迎接清晨第一縷溫和的陽光;吃飯的時候,同一塊麵包,溫辰先吃一口,晏維才敢吃第二口;起初他只能吃些青菜水果,一見到肉就要反胃,但最後也在溫辰的安撫下慢慢地接受。第一次吃下一塊熟肉的時候,長長的羽睫一眨,晏維無聲無息地哭了。
溫辰看著他的眼淚,不知怎麼的心頭微微一動,傾身向前將瘦小的晏維整個兒攬進了自己懷裡,隨著距離的貼近,左側胸腔中怦怦的搏動越發激烈——那是愛情到來的聲音。
所以就著擁抱的姿勢,他當然看不見,晏維漸漸涼薄的眼神。
一次意動帶回一隻狼崽子,一次情動則讓他整個人都賠了進去。十數年之後回首再望,溫辰漠然想,那時的晏維其實從來就沒有存在過,而那時的溫辰現在早已經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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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歲之前,晏維和哥哥晏戎生活在一起。他們沒有固定的居所,巨大冰冷的主艦就是兄弟二人和手下們日常起居的地方——他們有一個共用的名字,叫做禍鬥。
晏維不知道自己和晏戎有沒有血緣關係,也許有,也許沒有,但是這對他們的關係沒有任何影響——星盜組織本就不是什麼講親情的地方。年長的晏戎對這隻小狼崽子並沒有不聞不問,但也並不關心他的成長。他撫養晏維,給他吃,給他穿,讓他跟著組織裡其他人一起摸爬滾打,比這再多的東西?免談。
晏維十四歲的時候,晏戎帶著他們幹了票大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佔據了塔星系安曼帝國的一個星球,並在劫掠一空之後用生化武器毀去了這個星球上的一切生命跡象——當然在此之前晏戎“大方”地給了這個星球上的居民逃跑的機會:統共就那麼多飛船,讓誰走呢?掌權者和富人是第一批逃跑的,數不勝數的美人哭著喊著求著他們把自己帶走;為了存活,夫妻成仇兄弟反目,你給我一腳我捅你一刀……在這樣的生死危難關頭,人性中的醜惡往往會暴露無遺,而這正是晏戎最想欣賞到的東西。他喜歡點一根菸舒服地眯起眼睛,滿意地欣賞他一手製造的,一幕幕“人間喜劇”。
當然晏戎對自己人還是不錯的,他允許大家夥兒各自收起自己最珍視的部分戰利品。而晏維沒有要別的,他只要了一樣……一個人,一個銀色頭髮的俊美青年。他陷入了沉沉的昏睡之中,沉靜的面容美如神祗,讓晏維在看到他的第一眼時就屏住了呼吸,一顆心跳得險些沒從嗓子眼兒裡蹦出來。
但是晏戎看到這個人之後就變了態度,不再是懶洋洋漫不經心的,而是一瞬間流露出了身居上位者的掠奪*——他對晏維道:“這個人不能成為你的戰利品。他是我的。”
話說得傲氣,因為他的確有足夠的資本。
晏維自然不服,但十四歲的幼狼連爪子都沒磨透呢,自然被晏戎狠狠地收拾一頓,嘲笑一番他的不自量力之後便被扔回自己的房間,沒有藥,沒有水,連飯也不準吃,這是違背首領意願所要承受的罪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