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部分 (第1/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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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靠在他的肩上沒有說話。
其實我想告訴他,我一直愛著他,從開始就愛著他。有些話,我想了那麼久,卻總也說不出來,只怕話一出口,便讓自己落在下風,從此萬劫不復。從來沒人教過我,愛一個人,原來這樣辛苦。
“嘉遇……”
“噓——”他的脊背忽然僵直,手指按在我的嘴唇上,“別說話,什麼聲音?”
隱隱約約的,象是馬達的轟鳴聲,那聲音漸漸彙集,遠處一個黑點越移越近。
不知道哪兒來的力氣,我一下站起來,脫下滑雪服在頭頂拼命揮動。
橙黃色的滑雪服,在雪地中異常醒目。
黑點越來越大,最後進入我們視線的,是一個鋼膠履帶的龐然大物,側面的標誌,是“東方紅”三個中文大字。
拖拉機上跳下幾個人,朝我們飛快跑了過來。
我膝蓋一軟跪倒在雪地上,摘掉眼鏡仰望上天,全不顧刺目的雪光。上帝啊,您老人家終於睜開了眼睛!
旁人看我出奇地鎮靜,完全沒有劫後餘生眼含熱淚的正常反應,因為我已經傻了,不敢相信自己的運氣。
我們被包上乾淨的大衣,七手八腳送上拖拉機。孫嘉遇居然還有餘力唱了兩嗓子,他的聲音已經嘶啞得不成樣子,根本聽不清在唱什麼。
後來我才知道,當時他唱的是:“翻身作主人深山見太陽,從今後跟著救星共產黨,管教山河換新裝!”
這是文革中的樣板戲,《智取威虎山》中小常寶的唱段。因為那輛救命的拖拉機,真的產自中國,出廠於一九九零年。
但我最終再也沒有機會說出那句話。
我和孫嘉遇被送進當地醫院,全身檢查之後,發現只有體力透支和輕微的凍傷,醫生嘖嘖稱奇,連說奇蹟。
唯一的意外,醫生注意到孫嘉遇右臂肩窩處一片青紫瘀斑,幾經詢問,才知道他肩關節處曾經脫臼,把我拉出雪坑時傷到的。聽得我差點兒心疼死,難以想象他是如何忍著劇痛自己給搗騰復位的。
這人一直忍著疼一聲不吭,現在打上繃帶,卻開始呲牙咧嘴地裝樣,哄著年輕的小護士幫他穿脫衣服。
我躺在旁邊病床上,一直冷眼瞧著,趁他眼光掃過來的時候揮揮拳頭,威脅他當心。
邱偉和老錢聽到我們脫險的訊息,當即從奧德薩開車過來。見到孫嘉遇,邱偉一改常態,把他罵了個狗血淋頭:“你白痴啊你,沒學過雪地求生怎麼地?為啥不呆在原地兒等著?為借這幾輛拖拉機,我們費了多少唾沫星兒你知道嗎?”
孫嘉遇賠笑:“哥們兒這不是活著出來了嗎?”
邱偉更怒了:“你好意思說?要不是趕巧兒遇上,你小子早死十回八回了!你死了不要緊,還要連累人家小姑娘……”
孫嘉遇垂著頭再不敢出聲,一向伶牙俐齒的他,頭回露出狼狽不堪的樣子。
老錢替他解釋:“也別怪他,當時情形逼的嘛,誰碰上那陣勢都得亂了陣腳。”
“你甭幫他說話!”邱偉朝老錢怒目而視,“我和他認識十年,他什麼人我還不知道?他大爺的,什麼擰巴他來什麼,旁人勸的都是扯淡!”
我瞅著這仨人直樂,心裡話:大哥,你現在心疼他,等你看到自個兒寶貝愛車的模樣,我保證你只想說一句話四個字,你去死吧!
我沒忍住,到底哈哈笑出來。
第七章
日子一天接著一天飛逝,每一分鐘都帶走生活的一部分,我們兩個人期望的是生活,可你看,死亡卻已臨近。世界上沒有幸福,但有自由和寧靜。
…… 普希金 《該走了,親愛的》
回到奧德薩,我躲在家裡半個月不敢見人。凍傷的面板,又在雪地裡受到曝曬,開始一片一片蛻皮。我不敢照鏡子,怕被自己的模樣嚇倒,從此給心裡留下陰影。而且十分恐懼,擔心面板無法恢復原樣。
我埋怨孫嘉遇:“為什麼不提醒我塗防曬霜?”
“呃,你腦子進水了吧?”他至為震驚,表示無法苟同。
我反唇相譏:“你才腦子進水了呢,你腦子裡都能漂拖鞋了!”
“喲嗬,”他伸手擰我耳朵,“出息了不是,敢跟我頂嘴了?你說,那時候命都快沒了,還要臉幹什麼?”
我閃身躲到門後,斜著眼睛說:“再欺負我,我就給你斷炊,我餓死你!”
聽了這話,他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