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潘石華拿上手頭正批覆的檔案,從抽屜裡拿出記錄本跟筆,跟楊玉權往會議室走去。在走廊裡,楊玉權跟潘石華說道:“我跟袁宏軍談過話,兩鎮合併後,他願意去當副書記。熊秘書長那邊,你是不是晚上去溝通一下?”
潘石華心裡微驚,點了點頭,推門進了會議室,看見袁宏軍跟沈淮坐在會議室角落裡抽菸,實在猜不透袁宏軍他心裡是怎麼想,堂堂一個鎮黨委書記,新鎮合併不要說去爭一把手的位置了,怎麼就甘心落個三把手?
“潘區長……”袁宏軍看到潘石華進來,站起來招呼,他也看到潘石華眼裡的疑惑,的確會有很多人想不通他為什麼甘願屈居何清社之下。
從上午知道兩鎮合併的事,袁宏軍從牴觸到接受現實,也經過一番思想的掙扎。
也許在九三年之前,鶴塘鎮落後梅溪鎮不太多。梅溪鎮佔了中心鎮的便宜,財政收入也只有六百萬,鶴塘鎮的財政收入雖然不到四百萬,但人口少一些,相差並不算太大。
真正拉開差距,也就這不到一年時間而已。
在沈淮的強勢掌控之下,梅溪鎮迅速崛起。
除了梅鋼、紫蘿家紡兩家規模企業得到徹底整頓、理順發展的道路外,梅溪鎮上半年新成立的小加工型別的小企業也有五六家。兼之在貨運碼頭、集資房建設、梅鋼技改擴容等幾個大型專案的拉動之下,一到六月鎮財政收入就直接破了一千萬,鶴塘鎮上半年的財政收入甚至不到其五分之一,這一下子就給拉出天壤之別來。
在這種情況下,即使鶴塘鎮保持獨立建制,也將給梅溪鎮矚目的成績襯托得黯淡無光。
梅溪鎮的財政收入上來,民眾收入增加另說,吃公家的人員收入自然是隨財政收入呈直線上升。兩個鎮捱得這麼近,又是同時劃併到唐閘區,兩鎮之間的黨員幹部經常性有接觸,那彼此之間就必然會有比較。
這個影響在上半年就已經突兀的彰顯出來了,梅溪鎮行政人員的正式工資當然沒有提高多少,還是停在普通辦事員每月兩百八十元的水平上,但抵不住隔三岔五的發過節費,而且一發就是六百八百。
梅溪鎮行政人員所享受的福利,就已經叫鶴塘鎮的黨員幹部眼饞到怨聲載道,明裡暗裡都在指責他們鎮領導沒有能耐。想想也難怪,兩鎮黨員幹部有事沒事常碰上,鶴塘鎮掏煙是金葉、大前門,梅溪鎮掏雲煙、紅梅,誰心裡是個滋味?
在吃公家飯裡的人群,教職工的人數要比鎮政府的工作人員多得多。
以梅溪鎮為例,在編的政府工作人員也就七八十人,但中小學及鎮中心幼兒園的教職工多達四百餘人;鶴塘鎮中小學的教職工人數稍少一些,但也有三百人。
梅溪鎮在編教職工的工資去年底才調到跟鶴塘鎮看齊的水平,但在今年上半年又接連調整了兩次,達到跟唐閘區其他鄉鎮的平均水平,達到每月四百餘元,直接將鶴塘鎮甩在身後。
鶴塘鎮的在編教師工資給梅溪鎮拉下不說,因為去年年底雪災,鎮上不得以從教育款項裡挪出十五萬去彌補救災的空缺。教師在年後連續三個月只發一半的工資,這筆錢到現在都沒有補上。
教師這些個中小知識分子,他們不指望當官發財,也不怕袁宏軍能開除他們的公職,背地裡罵袁宏軍更歡。
袁宏軍這幾個月來,身上的壓力可不輕。
要是不想一直給梅溪鎮、給沈淮當陪襯,要是不想給下面的黨員幹部怨氣相向,併入梅溪鎮倒不失為一個辦法,這樣至少在財政上能分享梅溪鎮高速發展帶來的利益,這也是更大範圍黨員群眾的願意。
至於鎮黨委書記的權勢——要是整天給下面的黨員幹部質疑能力,要是區裡對鶴塘鎮的工作成績失望,要是基層群眾都怨氣載道,就算霸佔住鎮黨委書記的位子,也不會有多少威望——失去威望的基層領導者,實際上是沒有多少權勢的。
袁宏軍自然也會考慮兩鎮合併後他的去留問題,他沒有想過要跟沈淮爭,但又知道何清社跟沈淮搭班子配合默契,梅溪鎮有這樣的成績,何清社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沈淮及區裡都不大可能會壓制何清社。
留給他的選擇,其實很有限,一是到區裡,一是到合併的新鎮班子是當三把手,甚至連三把手都當不上,還要排在李鋒的後面。
袁宏軍知道他在唐閘區沒有背景是個致命傷,真要調到區裡,論資排輩,就算這時候巴到一個正科位子,以後也難有他再進步的機會。
在這種情況下,袁宏軍就在想,他要是退一步,會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