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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和黃曼曼的一遭事,我和方立君曾經陌路了許久。即便畢業前就已恢復了正常同學往來,可是要說心裡毫無芥蒂,肯定是自欺欺人。
我曾經那樣地信任過、崇拜過他,卻被脫口而出的一句惡毒話語輕易粉碎。
“你丫平時裝得與世無爭,不就是嫉妒我發展比你好嗎?使這種陰招惡不噁心?”
這句話的傷人之處,其實並不在他對我的詆譭,而是讓我從渾渾噩噩中幡然醒悟,我從一開始,就沒有多麼瞭解自以為親近的人吧!世事無常,人心難測,不免心涼。
只是現在想想,心涼又如何呢,讓人失望的事情,已經很多,多一件,也沒什麼要緊。做不成兄弟,總還是同窗吧!
席間他對著我端起杯子,語聲裡俱是歉意。
“哥們,當初的事,是我太沖動,客套的話就不多說了,願意的話,乾了這杯。”
事隔三年多,當初被冤枉、背叛的痛苦和震動早已沒了影蹤。何況,我也曾因禍得福,得到過一個女孩貼心的關懷和溫暖,字字句句,言猶在耳:
“你一定聽過蘇東坡、如來、牛糞的故事,心有牛糞,看人皆如牛糞。大浪淘沙會篩去那些和我們不契合的存在,所以不要太難過。和爸爸媽媽好好商量,不管多晚記得一定告訴我結果。我不希望你退學,但是如果這是對你好的選擇,我支援你。”
你也是我,不契合的存在嗎?
你的支援,如今為誰擁有呢?
我仰頭幹了,喉嚨裡立刻火辣辣地燒起來。相逢一笑泯恩仇,不知覺間,自己已經有幸體味了這樣的人生階段。
吉弘星的婚宴設在週日晚上。我在王新宇處借住了一晚,醒來已經上午九點。洗漱完畢,王新宇還四仰八叉睡得很沉。我在床頭櫃上給他留了張字條,帶上手機和錢包出了門。
小區交通很便利,有公交車直達學校。二十分鐘後,我在學校北門下了公車,肚子有些餓,於是先去小街的粥店,買了杯香菇雞絲混皮蛋瘦肉粥,逗留了一會兒,折返穿過車流如織的馬路,進了校門。
夏日的校園,綠草如茵,樹木蒼翠,生機盎然。只是院士大道上的行人少了許多,陽光被頭頂茂密的枝葉撕碎成斑駁的光影,落在瀝青路面和人身上,風一吹,就搖晃著跳起舞來。那樣美麗的律動,彷彿此處流淌的青春。
我沿著院士大道一路向南走。學校的三食堂在不遠處靜靜佇立,這裡有招牌小籠灌湯包和滋味鮮美的瓦罐湯,是我曾經賴以生存的地方。樓上的四食堂口味同樣不賴,有獨一無二的羊肉泡饃和各類砂鍋,只是要爬兩層樓梯,我和班裡其他的懶人兄弟,基本都在三食堂解決溫飽。
往前走幾步,是全省連鎖的教育超市,東西比起北門外的大超市貴出一截,但因為近水樓臺,平日裡也是人來人往。超市面積不大,但五臟俱全,還辟出了兩塊區域,專門經營飲料和水果。炎炎夏日買個早春紅玉抱回宿舍,吹著風扇看著電影,一勺一勺挖著送進口中,嚼出沁涼汁液,格外香甜。
我對教育超市的另一段記憶,和西竹有關。她十九歲生日的那個暑假,我們曾在校園裡偶然碰到。熱浪襲人的午後,我看著她紅彤彤的臉頰,“竹子,我請你吃冰棒吧!”
她微笑著回視我,點頭說好。
教育超市裡有兩個冰櫃,所盛冰棒的種類不同,一個櫃子裡的較為便宜,價格在一塊五到兩塊五之間,另一個較貴,三到十塊錢,大多為盒裝的冰淇淋。
我們一左一右站在冰櫃前,西竹來回掃了一眼,忽然大步跨到我左邊,隔著玻璃窗,手指在琳琅滿目的冰淇淋裡點來點去。我笑笑,女孩子果然都喜歡這些黏黏膩膩的東西。
她這一挑就是許久,臉上的表情彷彿遭遇什麼為難的大事兒,分外活躍生動。我看著她蕩來晃去的馬尾,剛要開口催促,不遠處,收銀臺的小姑娘不知對誰喊了一嗓子:“同學,你的校園卡餘額不夠了,先去隔壁學生服務中心圈存吧!”
這種尷尬事兒,差不多每個大學生都有幸遇到過幾回,細枝末節反而充滿回味,要不怎麼成全了,嬉笑怒罵的青春?
我下意識地用手去摸口袋裡的校園卡,然後猛然間想起,由於暑假前搬到校外去住,我已經很久沒往卡里圈錢了。
因為是去琴房練琴,沒有買東西的打算,出門幾乎空著一雙手,我的錢夾,此時正躺在住處的單肩包裡。困難當前,我彷彿能看到,一沓鈔票,百無聊賴地伸著懶腰,嘲笑我此刻的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