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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擠在地上,胡亂抓了幾把,緊緊將錢護在懷中,耳邊忽聽得有兩人笑談。
“這狀元郎的排場可比上回那個強得多了。”
另一人笑了笑,不置可否,“攀上了一個好親家,那是自然。想當初我才見他的時候,不也是個窮酸書生麼?”
“哦?”對面的那個覺得好奇,“怎麼說?”
“嗨……還不是入贅去了王尚書府上,被他家小姐看上了方才出資助他考狀元的。好歹爭氣,考了個狀元回來,否則就糗大了。
如今是當了狀元,染了幾分官氣兒,你哪曉得他從前的模樣……嘖嘖,比樊樓門口討錢的叫花子好不了多少的。”
“那可真是風水輪流轉……”
這二人後面說的話,他已沒有注意去聽了,一心只思索著科考一事。往日爹爹的話語一遍一遍在腦中迴盪,當時他並不怎麼理解這讀書的意義,眼下一想,對於貧民百姓而言唯有這一條路方能躍上龍門。
也難怪會有這許多人寒窗苦讀數十載,平心而論,他只能高中踏入官場才能尋得陷害爹爹,使得他家家破人亡的兇手。
那天起,他不再睡街上乞討,而是想方設法地四處攢錢,去偷去搶去騙。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
他做過書童,當過小二,去過青樓,去過王府,在歲月裡開始長大,在時光中被打磨。
上元時候,燈火輝煌,行歌滿路,到處是妖冶的熱鬧,到處是絢爛的喧囂,到處是歡笑的人群。大街小巷,繁華如夢。
沒有人注意到,在汴梁最幽暗的角落,獨坐著一個人,一個人捧著書淡然的看天空。
眼前儘管有多少的綺麗,在他心裡也不過只剩下冷笑。
因得從小出自書香之家,再加上他本就甚有天賦,五年後便高中探花,且入贅一位侍郎府上,不久後進入翰林醫官院。
這些年裡,他一直在調查洛陽貪汙案,但因自己勢力單薄,許多地方不能深入,而奇怪的是,如此看似簡單的案子背後,好像還隱藏了一個巨大的秘密,似乎有一個什麼重要的人物,是所有人想不到,也無法觸及的。
在一次偶然裡,他同某位前來看病的大人閒談,說笑間提起了錢英此人,那人對他的事情似乎十分清楚,他便就留了一個心眼,晚上多加了幾罈子烈酒把他灌醉,迷迷糊糊套出了當年的一些舊事。
原來害他到這般地步的,便是那個叫做錢英的人。
興許是蒼天有眼,十年後,在他祭拜完親人自洛陽回來時,就聽說錢英被調往汴梁一事。
他的手已再不能抑制衝動,他要把他碎屍萬段,要將他,千刀萬剮!
……
*
桌上的蠟燭輕輕爆了一個小火星,樂時揹著手面對窗外,天色已經不早,再過一陣就將天亮。辰時,朝陽初升,新的一天又要來臨了。
站在他背後的人,初然,穆信,石晏和溫子楚,靜靜地望著他的身影。屋內的五個人似是默契一般沒有開口,亦沒有再說話,僵硬的氣氛裡瀰漫著濃郁的哀傷。
守在門外的一干捕快滅了手裡的燈與火把,隱約能感受到從遠處漸漸擴散開來的黎明。初然垂眸往地上看了一眼,忽而又偏頭瞧了瞧穆信。淺淺的光芒灑落他半身,不太明顯的陽光勾著他的側臉,眉峰深深擰著,嘴唇欲啟未啟,到底還是沒有說話。
僅這麼一瞧,還真覺得他這人確是生的好看……
“樂大人……”
穆信唇邊一嘆,緩緩往前邁了一步,卻分明看見樂時身形一僵。
良久後,方聽他彷彿苦笑的聲音。
“……穆侍衛忠君愛國,在下,自是自愧不如。”
穆信雙眸微凝,竟有些遲疑地別開了臉。
就在這時,燈燭的火焰突然劇烈一陣晃動,牆上的人影飛快地轉身,在眾人尚未反應之際,狠狠地撞在木柱上,聞得那一聲“砰”響,溫子楚猛然怔住,抬頭愣愣地看著對面。
深紅的血液,暗如薔薇,濃如胭脂,緩緩沿著他鼻尖滑落,清新的陽光移到他臉頰,這一刻,已成永遠……
午間,太陽剛被一層雲遮住,氣候難得清涼了幾分,街頭的告示欄上才有兩個捕快前來貼了東西,引得過路人皆駐足觀看。
白紙黑字,寫的是不久前溫王府裡的那起案子,上說兇手已擒,因詳查並非王府人士,故而還了溫王一個清白。還說,溫王府的穆姓侍衛,開封府的石捕快等查案有功,按功行賞,以下都是些瑣瑣碎碎沒甚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