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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睜睜看著姑爺的臉龐漲成了豬肝色。
臥房的門突然開了,蘭馨端莊地從裡面跨了出來,冷冷地向著姑爺道:“三姑娘今兒不舒服,聽不得你在這裡吵鬧。”隨即揮了揮手,臉上的嫌惡就像是在趕蒼蠅。其實真正刺傷姑爺的,恰恰是這個揮手的動作——如果實在要在這位姑爺身上挑出什麼優點的話,恐怕是,他其實是個敏感如絲的人,可遺憾的是,他卻沒有跟這敏感相互匹配的聰明。“你算幹什麼的?”他爆發一般地推了蘭馨一把,卻被蘭馨輕盈地閃開了,“別以為我不知道,兩個女人偷偷摸摸那點兒子事兒,我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便算了,只是怕說出來髒了我的舌頭!還好意思張口閉口就是你們唐家,沒得自己打臉。”蘭馨閃躲的時候卻不小心碰到了一張圓腳凳,凳子拖著地面的聲音讓令秧錯覺蘭馨要跌倒了。“你再撒野我便叫小廝們拖你出去!”令秧一面上去扶蘭馨,一面衝著姑爺清脆地嚷。看熱鬧的人裡已經派了兩三個去樓下叫蕙娘了,估計是覺得以目前這個陣仗,還是讓說話最有分量的人過來才好收場。
姑爺卻想也沒想便重重一掌推在令秧的右臂上:“那就叫人來拖我出去,阿彌陀佛,我倒還嫌你們這宅子髒了我呢!夫人也別打量旁人都是傻子,外頭人早已經傳得沸沸揚揚了,只有你們自己還當自己是個角兒——誰不知道你家的溦姐兒根本就不是老爺留下的孩子——我只怪是我爹坑苦了我,偏要我娶你們家的女兒,我沒休了她回來是她的福氣,如今你們反倒吆五喝六起來,怎麼不怕讓人笑掉大牙……”也許他真的醉了,完全沒有意識到此刻周遭是一片死一樣雪亮的寂靜。紫藤差遣上來的兩個小廝從人堆裡躥了出來,若不是萬不得已,也不會就這樣闖進三姑娘的房間——兩人一左一右,不由分說地拖著姑爺,出了屋子,再下了樓,他的咒罵聲遠遠地依舊傳過來,像是某種昆蟲的翅膀,振得耳邊不斷地“嗡嗡”作響。
令秧木然地回過頭,視線所及,每個人的臉龐似乎都是呆滯的,神情都在她的注視下凝固成了含混曖昧的樣子。她的眼光終於撞上了蕙娘慘白的臉,蕙娘剛剛從院子裡衝上來,可是已經來不及了。令秧知道,她別無選擇,只能穿過這些由活人變成的,林立的泥塑,慢慢地自己走出去。她知道剛剛發生了什麼,她也知道偏偏今日家裡還有好些別人家的僕役,她還知道也許不用到明天早晨,姑爺說的那些話就會傳遍全族。
她以為她自己會害怕,會羞憤,會難過,會哭。可事實上,她只是平靜地對自己說,這一天總算是到了。
謝舜琿坐在十一公家的酒桌上,看著川少爺面龐泛紅地和所有人推杯換盞。戲臺上此刻倒是應景,十一公家的班子新排了漸漸開始風靡徽州的《牡丹亭》,今日臺上唱的恰好是最後一折《還魂》,柳夢梅衣錦榮歸,和杜麗娘終成眷屬。過幾日一定要去拜訪一下湯先生,好好聊聊這出戏——如今他不在京城做官了,想找他容易得多。突然間,唐家的一個小廝顏色緊張地走進來,徑直衝著他的位子過來了,俯下身子耳語了幾句。旁人倒沒從謝舜琿的臉上看出異樣來,只見他像是詢問了小廝幾句什麼,接著便神色從容地打發他走,接著一直陪著大家直到散席。
返回唐家大宅的時候,已近三更。是紫藤為他開的門,他把不勝酒力步履蹣跚的川少爺交給候著的婆子,待婆子走遠些,便默契地跟著紫藤一直上到老爺的書房。快到門口,紫藤才簡短地說:“先生儘管放心,今日巡夜的兩個人都是我家夫君的親信,我已親口囑咐過,不會來打攪你們。”幾個月不見,梳起婦人髮式的紫藤眉宇間那種沉著的氣韻倒真是越來越神似當日的管家娘子。
“蕙娘在麼?”他隨口問道。
紫藤搖了搖頭:“蕙姨娘原本是要等著先生的,可惜今天這麼一場大鬧,三姑娘剛剛還吵著說再也不回婆家去只等著他們的休書便罷了——蕙姨娘一氣,頭痛得緊,一站著便暈。我剛剛過去看著她睡下,打算明兒一早再請大夫過來。先生只管放心去跟夫人說話,外面有我伺候著,有事叫我就好。”
令秧坐在一盞孤燈旁邊,見他進來了,也並沒起來行禮,只是微微地垂下了眼瞼,他卻能心領神會,知道她在問好。他默默地在她對面的椅子上坐下,她猛然間不再拘禮的時候卻讓他莫名覺得緊張,甚至羞赧。良久,她說:“先生你喝茶。”他回答:“我都聽說了。”她抬起頭,對他嫣然一笑:“真不知道天亮了以後要怎麼見人,我剛剛也想著裝病算了,可是蕙娘真的病倒了——我若再病,倒更顯得假,還透著矯情。”他也如釋重負地笑道:“夫人既然還開得出玩笑,謝某就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