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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寬厚體恤,不能不說是菩薩保佑,姑娘千萬往好處想,保重身子,你瞧生下姐兒都已經四個月了,你還是病怏怏的,不只是你哥哥和我看了心疼,只怕娘在天上看著也不安生呢。”說出“娘”這個字以後,眼淚準確地掉下來。拭淚的時候,連翹在一旁沉默地為嫂子的茶杯續上了水,她欠身急匆匆地道謝,便也顧不上繼續哭下去。
“提娘做什麼呢,好端端的。”令秧語氣暗淡。後堂的某個角落突然傳出來一陣淒厲的號哭聲,令秧望著哥哥猶疑的眼神,淡淡笑道:“不妨事的,是蕙孃的女兒這些日子在纏腳,八歲的孩子了,再不纏來不及了,過去是老爺心疼她,總說晚些再纏也來得及。”
“八歲倒真是晚了些。”嫂子嘆氣,望了望依舊不發一言的哥哥,“骨頭怕是都長硬了,難怪孩子遭罪,可憐見的。”
“春妹纏腳的時候也這樣哭鬧麼?我倒不記得。這幾天聽著她白天黑夜地哭,我就打心裡覺得,還是我們春妹乖巧。”令秧咬了咬嘴唇,終於有了一點點讓她嫂子覺得熟悉的神情,“你們怎麼也不帶著春妹一起過來,往常我們老爺都很喜歡春妹的,總說她伶俐。”她知道,自己在不斷刻意地提起“老爺”,老爺不在了反倒更方便,她能在任何需要的時候隨意地提起他,任何人都不能說什麼。
“還沒來得及告訴姑娘,”嫂子笑道,“春妹住到姑娘原先的繡樓上去了。過兩三年便打發她出閣。”
“許給了誰家?怎麼不早點告訴我啊。”
“你放心,是好人家。”哥哥突兀地開了口。“正是呢。”嫂子駕輕就熟地將哥哥的聲音淹沒在自己的話音裡,“那家姓陳,在池州,就是遠了些,他家的買賣比咱們家大了十倍還不止,人家知道咱們家有個嫁給進士的姑娘,還帶著遺腹子守著,敬重得跟什麼似的,立刻就託媒人上來提親了。春妹的這樁姻緣,又是多虧了姑娘你。”
道別的時候嫂子免不了又要哭一遭,令秧沒陪著掉眼淚,只是輕聲說:“等我好些了,我再給春妹繡點衣裳帶給你,我一早答應你的。”
她其實很想告訴嫂子,爹和哥哥給她做的拔步床很好,可惜生產的時候褥子下面的床板被血弄出印子來,怎麼都擦不掉,她會找人來重新漆。她也想告訴他們,往後不用來看她——不是不想念他們,只是真的不想再看見他們了。不過,她一樣都說不出口。
她也不怎麼想去雲巧的房裡看溦姐兒,只是這話更是說不得的。
比起溦姐兒,她倒是更願意去看看三姑娘。
雖說她近來多半在床上躺著,但是也覺察得出,蕙娘來她屋裡的次數明顯地少了,不止這樣,蕙娘對家裡的上上下下,也不像平日裡那麼事無鉅細地盯著。三姑娘纏一回足,焦頭爛額身心俱疲的,卻是蕙娘。唐家人平日裡都說,三姑娘這孩子古怪得很,不善言語,卻是牛心左性兒的。眼下,纏足才剛剛到了“試緊”的時候,真正遭罪的日子還沒來,就已經不分白天黑夜地哭號,一晝夜不睡都不嫌累,鬧得最厲害的時候幾個婆子一起按住她。每隔三日,裹腳條子須得拆下,仔細清洗雙足,再捆上的時候必須將前腳掌再往足心處多壓一寸——那絕對是整棟大宅的災難,負責替她試緊的婆子已經換了三個,每個都被她的小手發瘋一般地抓得滿臉滿脖頸的血道子,最近的這個更慘,趕上不哭鬧的時候,滿心歡喜地以為這烈性的小姐終於認命了,哪知道頭一低,手剛剛碰到她的腳趾,卻被三姑娘冷不防從身後抄起的一隻茶杯砸得眼冒金星,再回神的時候已是一地的碎片,額角上滴滴答答地掉著血珠兒。事後那婆子一邊扶著自己包紮過的額頭,一邊氣急敗壞地在下房中壓著聲音跟人罵:“我二十多年幫著多少姑娘家纏過腳,就沒見過這樣的,究竟是給人纏足呢,還是馴頭野驢子?”蕙娘氣得渾身發抖,命人反鎖了三姑娘的房門,收走一切剪刀盤子之類尖利或者易碎的東西。眾人見蕙娘是真的動了氣,又議論道:“也真是一物降一物,蕙姨娘平日裡那麼說一不二的人,到底碰上了剋星。”
令秧站在三姑娘門口的時候,偏偏遇見蕙娘手執一根藤條在屋中央站著,柳眉倒豎,臉色蠟黃。三姑娘就穿著一件淡粉色的襖裙,也不著外面的比甲,縮成一團在屋角坐著,任憑蕙娘怎麼嚇唬就是不肯站起來。
蕙孃的藤條“嗖”地在凳腳上掠過去,像是抽了個冷子。三姑娘小小的肩膀跟著這聲音隱隱痙攣了一下,嘴唇卻還是緊緊抿著,緊得嘴角都彎了下去。“你給我站起來。”蕙娘道,“再在那兒裝死,我下一次就抽到你腿上去。”“抽啊,我還怕什麼!”三姑娘的眉眼依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