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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面,八連首當其衝。兄弟連隊駐守的附近幾個地段已發生雙方動手動腳摩擦打鬥現象,有兩個哨卡聽說已有X軍槍擊事件。
“你說,在這種時候能打嗎?明明欺負我們搞文化大革命嘛!他媽拉個巴子!”熊連長在耳邊凶神般吼叫。我沒搭腔,一邊從前沿隱蔽哨手中接過潛望鏡,一邊卻也陷入了沉思:是啊,邊境多事,國內更是憂患重重。近幾年來,可愛的祖國到處都蔓延著動亂災荒饑饉,四川今年早春的一場奇寒,幾百年的桉樹都凍死了,不少農民要飯逃荒然而更可怕的是,一種極不正常的政治空氣籠罩了鄉村城市
敬愛的周總理逝世後,全國上下掀起了一股妖風,聽說中央上層鬥爭相當激烈——已經到了劍拔弩張的地步,竟然有人在這種時候,膽敢借所謂“大批”和“反擊”之類卡邊防上糧草、彈藥的脖子——我在軍區聽說——有連隊已經發生波動的。八連雖然一直很穩定,但如果糧草再後繼不上,怕遲早也要出亂子。這一切不由人不倒吸一口冷氣:在這節骨眼上,邊境發生戰事,對我方是極為不利的啊!
我和連長從哨卡上下來,走在山路上正說著話,就聽得旁邊山坡上青棡林裡一陣瑟啦啦響,從臺地上走下來一箇中長個、沒佩戴領章帽徽的軍人。他全身軍衣納滿了補丁,有些地方已經分不清是補丁還是衣服了。一張臉讓高原的罡風吹得像青棡樹疙瘩一樣剛硬矍勁,膚色黧黑像座金剛,正吃力地馱著沉甸甸的一麻袋東西,一步一步從臺地上趨下來。當他瞅見我們時,眼睛裡突然像有朵火苗閃爍了一下,然後那光芒暗淡下去,臉上現出一種躲閃中的卑微,很快低下頭去,像犯了過失人一樣,快步消失在下山的青棡林裡了。這不是昨天我來時在板棚前見過的那個養馬軍人嗎?我的胸膛裡像有口鐘被撞擊了一下:
“他是誰?!”我盯著他的背影問。
…
“噢,你是說那個‘苦役軍官’啊”連長像回憶起一件極遙遠往事似地應了一聲,臉上現出了同情和困惑的神情。
“什麼!?”我忙追問一句。
…
“是這麼回事”熊連長從遠處收回目光,語氣悲憫又有些沉滯:“他呀,原來是中央軍事藝術學院最優秀的畢業生,前二年不知犯了什麼錯,被降職到八連任指導員。人還沒到,又接到命令降為戰士。上面還說不許公佈他的名字,半年前又下文開除黨籍摘去領章帽徽,叫做什麼‘監外執行’。因為什麼都不是,戰士們也就把他當成無用的人。他倒好,什麼苦活都能幹。早上四五點大冷的天起來挑水,劈柴、燒鍋,一直到餵豬、放馬、種菜他全包了。有時廁所下面滿了,他就鑽到底下去掏糞特別省啊,別人扔的爛鞋子他也揀了就是一天到晚補他那身舊軍裝,就是你看到的那一身——補成那個樣子了還在穿,不知道新軍服留著幹什麼?看不出是個才華出眾的軍官生,倒活受罪像個服刑犯人。因為他太苦了,又成天不說話,像個‘木腦殼’機器人,整天忙個不歇,大夥就諧謔地稱他‘苦役軍士’,可能這就叫做‘殉道士’吧”
連長說到這裡,眼睛裡閃爍著欽敬和惋惜,嘆了口氣:“他可是實實在在自覺在幹苦役,聽說最近要讓他‘復員’,他顯得格外忙。哦,這兩天也顧不上他忙些啥。”熊連長說著,用手指在眼角抹了一下,又不無欠疚地補充了一句。
…
正說話間,又是一陣瑟啦瑟啦響,那個‘啞巴軍士’從我們身邊擦身而過,向山上走去,胳肢窩裡夾了一大捆麻袋。因為熱,他摘去了單軍帽,滿臉是汗,短平頭,絡腮鬍子,一雙大眼睛犀利深沉,迎面照過來,像是要和你說話似地,遠遠逼射著灼人的光芒。我心裡猛一顫!他看著我似乎想說話,腳步遲疑了一下,不知為什麼,終於低下了頭,又是慘然一笑,隨即避開我們的視線,腳下騰騰地,又很快消失在青棡林小路樹叢中去了。
“他不是個啞巴!不是個木訥人——他有很多話要說!”一個念頭跳出我的腦海!
…
“嗨,日復一日,他就是這樣不知疲倦啊!其實哪要這麼忙啊?!”老熊不知道我的心思,在旁頗動情地感嘆道。我沒聽進連長的話,眼前卻浮現出另一雙圓潤的兒童的大眼睛,一個心頭長久攪擾的疑團似乎正在得到化解——
“是他?!這可能嗎?!”我心口“咚咚”跳,漸漸陷入了往事的追憶。
4。 苦役軍士
4。 苦役軍士
…
不知怎麼的,眼前這雙有著濃密睫毛的犀利的眼睛竟會那麼深深打動我的心!它同我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