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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萬帝猛然頓住了腳步。身後的人全都等在那裡,一聲不敢吭,大氣也不敢喘出來。
其實已經是深夜了,月光灑在庭院中,彷彿積下了一潭幽清的水。風聲細微的掠過樹梢,樹葉在無邊的夜色裡沙沙作響,彷彿情人間呢喃的私語。
乾萬帝深深的吸了口氣:“……叫他來。朕想……想看看他。”
上官明德是在床上接到的密旨,皇帝說,想看看他。
傳旨的容十八很不贊成的坐在床邊上,說:“明德,我覺得吧,後宮裡多一個嬪妃並不比暗衛裡多一個隊長來得有價值。我都把話說到這地步了,你怎麼就是不明白我的意思呢?”
上官明德半夢半醒間翻了個身,說:“那好吧,屬下不去。”
容十八於是滿意的起身,從視窗出了上官家偏院的門。結果走了兩步,又折回來,從門口探出頭,弱弱的說:“……對了明德,你這樣,好像叫抗旨呀。”
明德拉了拉被子,懶洋洋的說:“是容大人你教屬下抗旨的。”
容十八全身的毛都炸起來了:“別別別!明德!明德小祖宗!你還是去吧!你上司我不敢教唆抗旨!老子我就一個腦袋啊!”
明德於是被生拉硬扯著拖了起來,幾下子裹上棉袍,出門被冷風一激,整個人都打了個寒戰,立刻就清醒了。容十八跳著腳搓手說:“好冷!好冷!明德,你房裡怎麼連個暖爐都不生?”
明德道:“節省罷了。”
“……”容十八說:“我不記得我拖欠過你薪俸。”
“我不大花錢的。”明德說,“再說大太太有話,撫養子女要長帶三分飢和寒,所以我經常又有點飢又有點寒。”
容十八回過頭去看他,少年清瘦的側臉在月光陰影下,沉默得彷彿岩石。
容十八回過頭去趕路,突而聽明德問:“容大人。”
“什麼?”
“你快要轉明瞭?”
“是啊。”
“那你想幹什麼?”
容十八想了想:“大概是當緹騎吧,指揮使之類的,……當然也有可能外放,我是比較想外放的啦,當個鎮南將軍之類的,雖然是雲南邊疆,但是天高皇帝遠,作威作福得多自在。”
明德點點頭:“哦。”
“你呢?打算幹什麼?”
明德笑了笑:“我想去守皇陵。”
容十八幾乎沒一跤跌到樹底下去。守皇陵?呆在皇陵裡,青燈古佛,食素念齋,一輩子不見天日?
“你你你,你沒問題吧?你發燒了說胡話呢還是我失眠欠覺幻聽啦?”
明德盯著容十八的背影看了一會兒,半晌才慢慢苦笑起來,嘆了口氣說:“……我開玩笑的呢。”
他們腳程極快,一會兒工夫已經從外郭城進入了宮城裡邊。正泰宮巍峨的大門已經隱約可見,在夜色中,猙獰的獸角反射出了慘白的月光。
容十八站在宮牆下,說:“我就把你送到這裡了,你自己跟陛下應付去吧。”
一般人這時候也不會這麼說話,明德知道他個性就是如此,於是點點頭,道:“容大人走好。”
容十八往後走了幾步,再回頭一看時,明德已經推門進去了。
他走路的時候幾乎沒有發出什麼聲音來,這個人總是輕手輕腳的,好像無時不刻小心謹慎的忌憚著什麼。其實按他的地位和蒙寵程度來看,怎麼樣囂張跋扈都不會有人說什麼;但是他總是那個樣子,好像從來沒有舒展坦然的時候。
厚重的宮門在眼前一扇一扇的開啟,上官明德走進長長的青石正道,前邊就是夜色中沉默而威嚴的正泰殿了。
他的腳步微微的頓了頓,稍微調整了一下呼吸。
皇后是怎麼跟貴妃說的?貴妃怎麼樣了?是否已經得手?效果如何?這些他一概都不知道。
他知道的只是,既然那個男人說想“看看他”,那個意思就是貴妃準備的漂亮男孩子沒派上用場,不然今天晚上那個男人會三更半夜的召見他?那人哪次不折騰一晚上就能罷休呢。
這種爭寵下流不上臺面的事,得手了就得手了,不得手,那可真能算得上是難堪到了家。堂堂一個貴妃,把下三流的齷齪事兒拿來教引皇帝,任何一個有點自尊的帝王都會火冒三丈吧。
明德深深的吸了口氣,唇邊有點一閃即逝的冰涼的笑意。
真愚蠢,這後宮裡的任何人都是。稍微一誘導就立刻上鉤,貪婪得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