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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巧善一邊以極輕柔的手勢上藥,一邊關切地問道,“郡主痛嗎?”
“沒有白天那麼痛。”傾泠輕輕地吸著氣道。
鈴語看她嘴唇咬得發白,心疼更甚了幾分,卻又無能為力,只能一邊催促巧善動作快點兒,一邊又埋怨她用力過重讓郡主痛了。巧善本來就心裡不好受,被鈴語這麼一說,少不得和她拌幾句,於是兩人一邊忙活著,一邊吵著嘴,倒是讓傾泠稍稍分心,散了幾分痛。
等到上完藥,已是亥時了。
傾泠抬起臉,讓巧善擦去額上冒出的汗。見擦完了,她道:“巧姨,鈴姨,我已經沒事了,你們去睡覺吧。”
“嗯,是時候不早了。”巧善聽著寂靜的夜裡傳來的更聲,“鈴語你回去休息,我就在郡主這裡睡下了,也好照應。”
“嗯。”鈴語將銅盆、藥碗帶上,一邊安慰道,“郡主要乖乖睡覺,明天就不痛了。”
“嗯。”傾泠點頭,“鈴姨,你睡前去看看娘睡了沒有。她要是沒睡,你告訴她我不痛了,讓她安心睡。”
壹 庭院深深深幾許(5)
“好,”鈴語聞言,心頭大感欣慰,“我們郡主真是孝順。”只是……想起王妃臥房裡的燭光,她暗自嘆了一口氣。王妃今夜豈能睡得著呀。
“郡主睡吧。”鈴語離去後,巧善扶傾泠換了個姿勢,又放了一個長枕在她胸前讓她靠著,這樣睡得舒服些。
傾泠“嗯”了一聲,乖巧地閉上雙眼。
巧善放下紗帳,吹熄了燭火,便在外間的臥榻上睡下。只是這一夜,睡睡醒醒的,極不安穩,半夜裡起身,只見窗外月光如銀霜瀉地,映得屋內一片銀白。巧善走至床邊,撩開紗帳,見傾泠閉目側臥,睡得安然,當下放心。放下紗帳正要走開,卻聽得身後傳來輕語:“巧姨,我看到了。”
巧善一驚,轉身,隔著紗帳,見傾泠睜開了雙眼。
“巧姨,我看到了。”傾泠的聲音如囈語般輕悄,她望向視窗,“我看到了外面。”窗外的銀輝仿似全射入了那雙眼,燦亮得如夢如幻。
巧善心頭一震。郡主說的外面,難道是指……府外?她白日裡難道跑出了王府?是因為她擅自出府,所以王爺才……
“巧姨,你別告訴娘。”傾泠又開口,目光從視窗移回,落在她身上。那樣一雙眼秀美至極,卻怎麼也不似六歲孩童的童稚懵懂,“我就是很開心,所以想和你說說,你不要和娘說,不然她會擔心的。”
巧善心頭一酸,點點頭,“嗯,”她重撩開紗帳在床邊坐下,“郡主在外面看到了什麼?”
“我看到了很多。”傾泠臉上浮起了一絲笑,“外面有……”語氣微微一頓,似在回想,片刻後,卻只是輕輕地道,“外面很亮……很亮。”
“郡主喜歡外面?那奴婢去請王妃和王爺說,以後讓郡主也多去府外玩玩?”巧善當下道。
傾泠聞言,卻是凝了笑,然後輕輕搖了搖頭,“我以後不去了。”
“咦?”巧善不解。
傾泠伸出手去勾巧善的手,“巧姨,今天和你說的話不要和別人說哦,我們拉鉤約定。”這是鈴語曾經告訴過她的,只要是拉了手約定了的事,就一定要做到。
巧善看著她那模樣,不由得一笑,“好,巧姨答應你。”
“嗯,”傾泠聞言,放下了心,重又閉上眼,“巧姨,我現在要睡了,你也睡吧。”
“好。”巧善看著她睡了片刻,才將紗帳輕輕放下,回到外間躺下。
紗帳內的傾泠悄悄地睜開了眼,微微仰頭,望著窗外,銀白的月光雖然耀眼,可還是比不上白日裡她在外面看到的朗日來得絢麗。
重新合上眼,被鞭打時父王那冰冷憎惡的目光,那永遠都不會遺忘的斥罵,再一次浮上心頭。
“外面”雖然讓她記憶深刻,可父王與母親對視的眼神卻更令她刻骨銘心。
這世上還有許多的東西是六歲的傾泠不能瞭解的。
比如緣何母親與她獨居於集雪園?
比如弟妹們可以每日與父王相見,為何她卻只是一月一次?
比如母親為何從不與父王見面?
比如母親為何從不帶她出府?
比如父王為何從不允她出府?
……
可是,有些事情,六歲的她已看得懂了。
比如,長久以來,父王看著她時,他眼中的冷漠與憎厭。
比如,今日父王與母親對視時,彼此眼中的怨毒與憎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