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鸞枝默了默,逼自己不去看那根細長美麗的雕花小銀煙桿兒:“方才已經吸過六口了,記得今天不要再讓我看到這個東西。”
看來少奶奶這一回是來真格的,梨香連忙應“誒”,再不勸鸞枝多吸。
春畫興奮地跑進來“:少奶奶,院子裡的大戲唱得忒給勁~!花旦是個男人,那身段,嘖,舞起來比咱女人還水兒!您頭一回來咱們北面,不去看真是太可惜了!”
鸞枝坐在窗前描眉,陰溼的天,銅黃的鏡子被暖爐上沸騰的水氣燻得模糊,她看不清,便伸出手指在鏡面上左右劃了劃。中間的一塊清晰了。再把黛筆在眼梢輕輕一勾,頓時那對面鏡子裡的女人便生動了起來。
以為少奶奶因為昨天的事情還在生氣呢,春畫忿忿道:“呸,都怪那個叫月歌的女人,恁是個陰險,趁爺不在的時候將少奶奶的軍!要是我,我也不肯接那張畫。”
鸞枝正把一隻瑪瑙耳環戴上,聞言衝春畫好笑地彎起嘴角:“誰說我不去了呀,她愛鬧是她的事,我何必要氣我自個的身。走,去見識見識咱北面的大戲。”說著把繡花鞋兒往腳上一落,揩著小帕盈盈碎步出了院子。
春畫愣了愣,趕緊嘻嘻笑著隨上去,心裡頭覺得跟著少奶奶真是痛快。
宅子裡的女人少有出門,除卻清明祭祖還有重陽寺廟燒香,平日裡便是想出去買一回新鮮東西,也得和老太太三請五請。難得今日戲班子進來,大家夥兒的興致都很高。
正唱的是《貴妃醉酒》,唱到那“雁兒並飛騰,聞奴的聲音落花蔭,這景色撩人慾醉,不自覺來到百花亭。”那十八…九歲小花旦兒嗓音嫋嫋綿長,身段水兒一般,走一步退一許,欲拒還迎,直把人唱得一身骨頭酥酥軟軟。
姜姨娘痴痴看著,連杯子裡的茶水灑了都不曉得,只是一個勁地叫著好。
一旁柳氏嗔怪道:“小點聲兒,還怕人不知道你在捧他嗎?”
姜氏扭過頭來,掃興地撅起豔紅嘴唇:“京城裡就屬他筱玫蘭唱得好,還不興被人捧了?我就愛聽戲,就偏捧他,看哪個敢說我!”
柳氏知道這個女人一貫尖酸嘴刁,就不再多說。
她身邊的五小姐沈蔚玲聽得糊塗,問道:“姨娘,捧是什麼意思?可是像三嫂抱小小姐那樣抱在身上嗎?”
“噗——”姜氏臉色頓地一變,茶水全撒了。
柳氏連忙瞪了女兒一眼:“個死妮子,整日個就知道瞎問,小心以後被婆家找打。”
“姨娘又胡說,我才不要嫁人!”沈蔚玲吐了吐舌頭,因看到假山後一娓纖纖藍裙探頭探腦,怯生生的,便拽了拽柳氏的袖子:“姨娘你瞧……那個女人。”
姜氏順勢掃了一眼,見是玉娥,木痴痴的看著戲臺子,一副想出來又不敢出來的模樣兒,便怪道:“嘖,瞧她可憐的。這還沒入門呢,就被那小姨奶奶踩得像只螞蟻了,恁的讓人看不下去。”衝那邊招了招手:“嘿~,你過來。”
聽不見,又大聲點:“說你呢,叫你過來。”
玉娥愣了愣,四下裡張望,這才恍然叫的是自己。卻又怕遇到祈裕,便回頭往幾條通道上仔細瞧了一瞧,見沒有他的影子,這才從假山後輕綿綿地走了過來:“老太太、夫人、姨娘們好。”
屈膝行禮。慌亂無底。
姜氏以為她怕的是鸞枝,很不屑地吐出兩片瓜子殼:“怕什麼?她不來!……那小姨奶奶被老太太寵出毛病兒來了,一個妾的身份也想著吃獨食……嘖,瞧你這臉蛋水嫩的,不怪我們二少爺把你那樣藏著。昨天真是委屈了你,那樣跪她。”
“咳。”正中間的八仙椅上傳來老太太的重重咳嗽:“看就看,不看就回去,少在這叨叨。”
陰啞而拉長的嗓音,聽得滲人。
嚇,這個不知好歹的女人,哪裡是槍口她偏往哪個槍口上撞。
“…快別說了。”柳氏暗暗扯了扯姜氏的袖子,早知道不和她坐一塊。
玉娥這才明白鸞枝原來是被老太太護著的,心中忐忑無助,越發覺得自己未來迷茫,連忙自責道:“是月歌唐突了……小女子甚麼名分都不要,只求能夠留在少爺和奶奶跟前伺候,便做牛做馬,都已是最最大的福分。”
榮若聽不得這樣卑微低態的話,破天荒開口打破話題:“姑娘這話差了,沈家雖說規矩多,但也絕沒有讓一個姨奶奶最牛做馬的地步。剛才看你在假山那邊聽得入迷,你在家裡可有聽戲?”
玉娥微抬起下頜,見面前是個圓臉端正的少婦,看起來氣質涵養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