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夥計只當來了個有錢主顧,連忙堆著笑臉迎過來:“回您,這乃是殷達布莊新進的上等蜀繡,五兩一尺,送姑娘做衣裳最是討喜。”
“貴了,我看就值三兩。”那公子把布匹放下。
夥計不高興了,見二人官話講得有些僵硬,不像本地人,語氣便不好:“公子您這話就不對了。我們景和布莊賣的從來都是精品,沒有不貴的。就您剛才看的這個,整個鋪子就賣這一段,賣完就沒了,一般人家他還穿不上。您要嫌貴,那街邊布攤上的便宜多著!”
那黎衣僕從頓時惱火起來:“你?…你哪隻眼睛看出來我們沒錢了!自己貨不好,還不讓人說?我家公子說不值,它就是不值!”
夥計不讓步,見又有新客進來,便不耐煩道:“誒~,我說你這小白臉娘娘腔,買不起就是買不起,裝什麼大蔥?愛買不買,自有買得起的人要買,不買趕緊出去!”
那僕從心高氣盛,哪裡吃得消這種小看,頓地把腿搭上凳子理論:“香蕉你個巴拉,知不知道我們公子是幹哪行的?江廣第一豐祥綢緞莊大小……”
“咳!”公子忽然重重一咳,用力將僕從一拽,慍怒地皺起眉頭:“小錦,來之前保證過什麼…不要又忘了!”
故意壓低的嗓音,有震懾和提醒。那攥著僕從的手指,關節細膩瑩白,指甲光滑柔亮……哦呀,哪裡有男人這樣懂得保養?
鸞枝在旁觀察了這一會,曉得這人必然來得不無目的,心中暗生計量,便揩著帕子迎上前去:“夥計是新來的,還不熟稔待客的禮貌,公子您再看看旁的款式可好?要的是什麼花樣,送的是什麼人,我幫您挑挑。頭一回主顧,價格好商量。”
輕柔的軟語,雖沾染了北面的調兒,終究那一腔南音的本色不改。
紫衣公子聞言眯眼看過來,因見鸞枝十五六歲已然髮髻輕綰,著一抹海棠紅裳身段嬌嬌滿滿,想必就是剛才那位沈二爺新娶的小老闆娘了,不由多看了鸞枝一眼:“貴莊的花樣的確豐富,可惜做工不是在下所滿意,實在遺憾。”
明亮的眸子,雙眼皮兒柳葉眉,清秀,卻自有一番精明幹練掩藏其中。
鸞枝挺喜歡她,正要繼續發問,身畔卻多出來一道清偉凌風的身型。
是沈硯青,也不知道聽去了多久,俊逸面龐上臉色有些黑青,長臂往鸞枝腰間一環,涼涼地掃她一眼,整個兒將她攬了過去:“方才聽這位小哥說,公子乃是江廣第一豐祥綢緞莊之人。既是同行,為何當著眾多顧客之面鄙薄本店布料以次充好,不知公子目的何在?”
語氣難得的很有些不善,只把一雙冷冽鳳眸看向那公子。
撫在腰際處的力道暗中用力,分明是在懲罰自己呢,鸞枝微微皺了下眉頭……可惡,這廝又胡亂吃醋。
嗔惱地瞪了沈硯青一眼:“你這樣看人家,可不把她嚇壞,哪裡還敢應話?”
那公子面色似乎一紅,他的年紀比沈硯青略長,然而卻是頭一回出這樣遠門,亦是頭一回與北面的男子交道,見沈硯青精緻嘴角噙著冷蔑,一改方才在人前的謙和清雅,獨獨對自己這般言語苛問,不免生出慍惱。
卻還是禮貌地拱手作了一揖:“在下所說並無半句虛言。京郊幾個州縣的布莊這幾日在下悉數逛過,貴莊成色的確上層,然而摻水亦很是不少。公子若不信,可自請行中高手把布匹細細盤查……另外,看在夫人的面上,不妨再多言一句,貴莊布色花樣很是單調,並無特別出彩之處,生意日漸低迷,卻也不是沒有原因的。告辭。”
呵,看在夫人的面上…
“不送。”沈硯青也不客氣,漠然拱了拱手。見主僕二人慪氣跨出門檻,修長手指便將鸞枝下頜鉗緊,涼涼地逼近她鼻翼,勾唇一笑:“不老實。才一轉身,竟又揹著我與旁的小白臉交道……說,要怎麼懲罰你才好?”
平日看他也是個冷靜睿智之人,怎生得今日卻偏偏連一個女人都看不穿?
好像天生的冤家路窄。
那紫衣公子翩翩遠去,步履之間好生幹練清爽,鸞枝多看了兩眼,不知道為什麼又不想說穿了,只把沈硯青指尖一咬:“小白臉怎麼了,我倒覺得她說的對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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