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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半開半閉的草簾子往外看去,馬車兩旁,皆是衣衫襤褸的流民,他們除了少部分持有從知州那收繳的精良武器外,大多數連一把趁手的刀劍都沒有,只零零散散的握著鋤頭或是木棒銅斧……再遠一些,就是被繩子串成一串的俘虜,他們身上的兵服破了大半,鼻青臉腫,蹣跚著被流民們驅趕著,跟上大隊。
兩日前的流民暴亂,萬翼與濟王夾在大批人群中突圍,卻走錯了方向,竟是跟反叛主力正面對上。
他心中本已不再信任濟王,雙方混戰一夜後,他趁亂尋隙甩脫濟王,徑直往後山奔逃,卻正正和躲在那的花應然撞上了。
花應然身為醫師,這支缺乏武器醫藥的流民大軍正急需這樣的醫師加入,因此跟上花應然定能保下安危。
果不其然,俘虜了他們的叛軍得知花應然的醫師身份後予以禮遇相待,是夜,此次的叛軍頭子,魏非,便召見他們二人。
萬翼仔細回想魏非的一言一行,直覺那次會面,似乎有什麼事情,在他的掌控之外發生過。
那魏非出乎意料的年輕,他的模樣並不出挑,身形健碩,一張端正而平凡的臉上,給人印象最深刻的,就是那對有如寒潭的銳利雙眼。
萬翼有注意到,當那道銳利的目光掃到自己後,他面上似乎微微有些變化,但只是一閃而逝,他看不分明。此後魏非便當他是隱形人一般,徑自與花應然商談醫治受傷流民所需的藥材和時間,儼然欲將花應然發展成叛軍的隨行軍醫,甚至在他們離開後,魏非又遣來一個小童和丫頭照顧花應然的起居。
或許是一路奔波,亦或許是病體未愈,當萬翼回去後才剛一粘枕,立刻便昏睡過去,直到現在金烏西沉,方才醒來。
只是臨睡前,萬翼還是臨時歇在被流民佔領的叛軍耳房裡,可當他再睜開眼時,卻發現自己在行駛的馬車上,這怎不令他心生戒備?
——“差點忘了你已有一天未進食了,”花應然看向靠坐在角落的萬翼,道,“你且等等,我讓十郎給你熱粥。”
萬翼道了聲謝,而後不經意道,“車隊已行了多久?怎的今早上路時不喚醒我,真是有勞花神醫了。”
花應然道,“在下看公子面青唇白,病體支離,還是好生休養為佳,否則將來若不美了可怎麼辦?”
萬翼囧然了下,道,“……君子重德不重貌。”
花應然霎時飆淚了,他鄭重地按住萬翼的肩,嚴肅道,“假如公子不美,我活著還有什麼意思!”
萬翼額上瞬間黑線爆增,“……” ̄口 ̄||花應然道,“公子只需知道,在下能遇見你是命運的安排……我會用盡各種方法,最大限度的儲存並開發出公子的美貌……”
萬翼嘴角抽搐了下,“……多謝神醫費心。”
“這是應當,應當的。”
萬翼默……兩人一時再無話。未幾,一個布衣小童端來一碗熱粥,“神醫大人,你的粥好了,小心燙……”
花應然笑著接過托盤,摸摸小童的頭,再取過一旁的紅裝小丫頭捧著的菜碟,輕輕放在萬翼面前的小几上。
萬翼低頭開始用膳,“有勞了。”
花應然捻起一根金針,“哎呀呀,公子怎的如此多禮?大家現在同是天涯淪落人,互相照應是應當。”
萬翼未吭聲。
花應然將藥箱開啟,幾根金針一字排開,“公子,等會用完膳,容在下給你扎幾針,保證明日就神清氣爽。”
萬翼依舊不出聲。
“公子怎麼都不說話?是擔心診金嗎?不用擔心,如果是公子的話,在下不收錢啊~”花應然熱情萬分的開始繞著他轉。
萬翼只是抬眼一瞥,任他如何逗引,一直保持著沉默是金的最高狀態,直到慢條斯理的將粥全吃完後,萬翼才再度開口,“食不言,寢不語。”
花應然默……
萬翼繼續道,“金針留給神醫自用吧,萬某隻要幾包湯藥就好。診金,我會按原價付的。”
“哎呀,萬郎你好見外吶……對了,叫公子萬郎可好?”花應然道,“大家都這麼熟了,何況還要共度接下去幾天,就不必這麼生分了是吧。”
萬翼斜睨他一眼。
……你不是都已經叫了。
花應然湊近他,繼續自來熟道,“來來,既是熟人我就不兜圈子了,萬郎,我悄悄問你個話。”
“什麼話。”
“就是魏非,”花應然一手支在臉上,偏過頭低聲道,“萬郎可認識這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