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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沉的天際,公寓裡緊張古怪的氣氛,還有那叫未央的女鬼帶來的心裡暗影……如果真的用鉅額金錢換來水杉大學的保送機會……水杉大學,意味著要在那令人憋悶壓抑的城市熬過四年。
“管他媽的,再也不回那鬼地方了。”
康隆把下巴縮排厚厚的衣領,貓似的蜷在座位上——一隻體態優雅的虎紋暹羅貓,愛享受,有心事。
飛機從古鏡機場飛離地面時,康隆有種逃離地獄之感,內心慶幸而踏實,機窗外是疏離的淡白色,似乎可以從中想見到藍海,椰樹,白沙,比基尼女郎太陽色面板以及鬢角的碩大扶桑花,康隆再次貓似的笑起來,這次是一隻疲憊的蘇格蘭摺耳貓,貓說:“逃出慘冬,忽而今夏。”
12月份的海南,的確有“忽而今夏”的味道,氣候適宜,穿件單衣剛剛好,因為並非節假日,所以海灘並不熙攘。康隆很快找到了万俟昭所說的海灘,這裡並非景區,所以格外安靜,一個姑娘也見不到,只在不遠處的海上依稀可見三五個衝浪的年輕人。時間已是正午,康隆沒有立刻去找那個神秘的劇先生,他擔心找到他就會急匆匆一起趕回水杉市,他需要慢一點,再慢一點,用万俟昭的話說,人類總是太急迫,需要等一等自己的靈魂。
正午的沙灘很燙,康隆枕著旅行包,躺在沙子上,直到感覺將要被曬化,才真切地肯定,自己確實離開了水杉。康隆不知自己憂慮著什麼,落下幾天課程倒無所謂,保送水大的事情也早已不在乎,正好也晾一晾那個莊校長,另外,也不必擔憂被那個劇先生強拉回水杉,自己能夠不遠萬里趕來報信已是難能可貴,留在這兒散散心有何不可。康隆突然覺得自己有些婆媽,自己明明就是來散心的。
想到此,康隆睜開眼睛,起身去找劇先生。
就在海灘邊的一家旅館,簡單的三層建築,大約二十幾個房間,門口的豎牌上寫著“門前劇旅館”,康隆想起“折花門前劇”,這句詩他還是知道的,推門進去,裡面乾淨而冷清,男服務員正在前臺整理賬目,康隆走上前去:“您好。”
服務員依舊埋頭整帳:“住店嗎?三個樓層都有空房間,一樓方便些,離餐廳也近;三樓視野好;二樓有幾個面積較大的房間,住著更舒適。”
康隆真有一種在此住下的衝動,但還是先問了正事:“我來找一位姓劇的朋友。”
服務員抬起臉來,康隆這才發現其年紀已不小了,是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子,奇怪的是聲音格外年輕:“這裡只有我姓劇。”
康隆拿出万俟昭寫的那封信:“我從水杉市來,受朋友之託,您先看看這個吧。”
劇開啟信封來看,神情漸漸凝重,他目視遠方,做了簡短的停頓:“謝謝你的傳信,康隆同學。”
看來信上有提到自己的名字。康隆的思維此時格外發散,他的目光停留在前臺旁邊簡易的餐廳,大概也兼咖啡廳,只有六張原木桌子,一架老風琴,琴臺上的玻璃瓶裡是一束風乾的小雛菊。
“康同學,”劇將發呆的康隆拉回現實,“事態緊急,恐怕我要先走一步,畢竟腳力快些。你可以搭乘明天的航班趕回去,今晚就請先在我的旅館住一宿吧。”劇將門卡遞給康隆:“二樓有一個臨海的大房間,視野很好,如果是假期,很值得住上幾日。”
正中下懷,康隆微笑著說:“謝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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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間大而整潔,設施齊全,落地窗是東南朝向,正是欣賞海上日出的絕佳位置,康隆表示很滿意。
劇說:“其實日落更美,是專屬於‘門前劇旅館’的日落,但西角的客房已經住進旅客了。”
“我喜歡日出。”康隆說,雖然從劇的口吻裡,他很憧憬這裡的日落。
康隆也不曉得劇是何時以何種方式離開海南的,他沒有送他,他感覺對方也不想讓人送。
這個旅館房間一個人住未免太奢侈,但康隆一點兒不期許豔遇,這個規矩的想法令他自己都感覺意外。睡前,他把床移到了陽臺,落地窗的大玻璃呈70度的傾斜,拉開窗簾看星,令人覺得身在海上的夜色裡。
康隆讓自己暫時忘卻水杉的一切,沒有了高考的羈絆,那裡真沒什麼可牽掛的,雖然他清晨醒來沐浴著隔窗灑落的天光,總以為還在銀杏葉街,直至完全甦醒,看到清晰的海岸線,玫瑰色日出,以及那蒼綠得有些悲壯的椰樹們,才慢慢放鬆下來。
淡季的海灘格外冷清,旅館的住客除了康隆外,另有三個衝浪的青年,住三樓,剩下的便是二樓西角房的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