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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風沒有再問。
接下來的幾個冥想日裡,兩個荒原的流浪者隨著過去的幻像前行。這些幻象像一個流動的異族種族博物館,雖然他們早在迷霧時期就從人類的視線中消失,他們所承載的文明之光卻在震撼之餘,讓方哲感到易水瀟瀟一去不還的悲壯。
這一天,又到了休息的時候。方哲捧起從石縫裡淌出的泉水喝了幾口,昏暗的水潭驟然明亮。已經習慣了突然出現的幻象,方哲並不覺得驚訝。但這一次,與眾不同。
對岸的石塊上坐著一個嬌小明亮的身影,烏黑美麗的捲髮從她的身側垂下,銀色的光翼輕輕拍打,光芒所及之處,原本萎靡的枝條迸出蓬勃嫩綠新葉,野花悄然盛開。女孩用雪白的雙足踢著清冽的泉水,手指頭撓著黑色小貓神的脖頸。小傢伙原本想扮得莊嚴肅穆,但被撓得舒服了,忍不住舒服地撒起嬌來。
泉水從方哲的指間流下,他的目光無法離開女孩片刻。聽不見她的笑聲,但她綻放的笑顏讓眼前的絢爛為之黯然失色。
他知道她是緲。
長樂山的地下巖洞的壁畫裡,他見她被鐐銬鎖在通天塔上,側影中流露永恆的憂傷。她的隕落決定異族文明的衰落,天帝玄石說,她是最不可能背叛天極的人,但他偏偏沒有看懂。天極毀了她。
她的不幸卻是人類的幸運。
緲似乎被什麼驚了一下,手輕柔地攬起小貓神,振翼從水邊飛起。她輕巧地落在樹林外柔軟的草地上,光翼在她身後消失。幾個穿著甲冑的女郎從樹林裡快步走出,恭敬地為她披上輕柔地斗篷。
她們很快就消失在樹林裡。光暗了下來,仍然是一片荒涼的景象。方哲回過神,伸手抓過揹包,背在肩上。
“已經決定了嗎?”苦風的聲音從身後傳來。
方哲沉默了一秒鐘,說:“是。他們去的方向是我的世界,如果我跟隨他們的腳步——”
“他們不是真的,”苦風搖頭,“他們走過的地方也不在這個世界。他們的影子會在你第五次看見命運流星時消失,你就會失去方向,迷失在荒原中。你會忘了你是誰,像莫利阿一樣,最後在某個地方停下,接受死亡。我可以找到你一次,很難說會有第二次。”
“我必須試試。”方哲回頭望向緲離開的方向。他考慮這個問題已有三天,但緲讓他下了決心。
苦修者的肩微微地垂了下來,嘆了口氣:“每個人都在尋找自己的路,也許這就是荒原存在的意義。既然你已經下了決心,那就去吧。”
這是方哲最後一次見到苦風。能在異域與一位充滿善意的智者相逢,能在開始一段艱苦旅程前得到一位師長的指導,方哲覺得自己是幸運的。
方哲一直在前進,跟隨著彼岸世界的遷徙者,走在霧氣籠罩的大地上,餓了就吃樹上的果實或泥中的塊莖,渴了就喝甘甜的溪水,鞋底磨穿,衣衫襤褸,唯一的休息就是冥想。
冥想,讓他記得他是誰。
遷徙的隊伍漫長而沒有終結,緲的身影就在前方。只有踏在堅實的土地上,才會感受到命運指引的方向,與普通的異族一樣,古國天使們也用他們的腳步度量著這段決定未來的旅程。
有時,緲與方哲近在咫尺。但她看不見他,因為她只是歷史的幻影。
方哲還看見了天極。這位異族領袖渾身散發著超脫凡塵的神性,耀眼的光芒照亮黑暗大地。他是異族追隨的目標,在古老的文獻中,異族尊稱他為“執燈者”,說他以光明引領他們走向未來。
諸神之神,方哲終於領略這個稱謂中的敬慕與愛戴之情。
當命運流星阿赫巴德第五次出現在空中時,荒原仍然沒有盡頭。異族閃著光亮的影子變得模糊,時濃時淡的霧氣裡,漸漸剩下萋萋荒草隨風搖擺。
緲的身影還殘留在水邊。
她停了下來,回頭看來,嘴角浮著淺淡的微笑。“你在看什麼?”天極停下來問她。她的目光從方哲臉上滑過,然後搖了搖頭:“沒什麼。”她握住天極伸來的手,和他一起走進霧中。
緲與天極的身影消失在水的另一邊。
方哲沒有跟上,因為他的面前正是那條隔著生與死的“冥淵”。無聲的、比死亡更加黑暗恐怖的深淵,就潛伏在緩緩的水波下。
方哲在水邊站了很久。
苦風說得對,他和緲走過的不是同一片土地,也不是同一條道路。但他必須做出選擇:要麼,讓信念指引方向;要麼,在這裡迷失。
風吹散了濃霧,死者之鄉一邊漆黑。方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