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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喆卻滿臉笑嘻嘻地往鍋里加料,“她好心被人當成驢肝肺了。”一邊說,一邊讓著蘇眉吃菜。
蘇眉並不怎麼吃辣,從銅鍋裡撈出來的黃喉百葉都要在水杯裡涮過一道才入口,唐恬習以為常,葉喆一見,去又連忙叫人換了個鴛鴦鍋上來。換鍋的當口,唐恬猶自氣咻咻地抱怨,待她和葉喆一遞一句講了一陣,蘇眉才弄明白事情的原委。
原來之前唐恬的文章在報紙上登出來,著實引了不少事關道德風化、女權問題的議論。更有義工團體看她筆下把珍繡寫得可憐,便要募錢為這女孩子贖身。唐恬聽說,自然欣喜,可一告訴給葉喆,葉喆卻幾乎把口裡的茶水直噴出來,“開什麼玩笑?你們贖了她出來幹嘛?”
唐恬眨巴著眼睛道:“重新做人啊!她不用再出賣自己討生活,不用再受老鴇剝削,也不用被你們這些客人欺侮,她可以自由地選擇生活,擁抱新的人生……”
葉喆聽著,半晌無話,末了咂了咂嘴,道:“恬恬,她不會叫你們贖她的。拜你唐大小姐所賜,珍繡現在的風頭可是數一數二的,局票接都接不完,不要太開心啊……”
唐恬一個白眼打斷了他:“那是她以前沒得選,沒有人願意過這種被侮辱被迫害的生活,她也會想要自食其力的。”
“她現在就是自食其力啊。”
“那算什麼自食其力?”
……
葉喆說服不了唐恬,只好陪她來見珍繡。
珍繡雖然對葉喆多有腹誹,但見了唐恬卻是由衷的親熱,連局票都暫推了,又招呼孃姨鋪排茶點,然而手裡青紅的荔枝剝到一半,聽著唐恬的來意,不由花容迷朦起來,思量著道:“唐小姐,這是不小一筆錢呢!怎麼能麻煩你?”
“不是我出錢,是我的朋友想去募一筆錢。”
珍繡聽著,鉗得細細巧巧的眉毛顰到了一處:“……這不是討錢嗎?我可不跟人討錢,哪有倌人同人討錢的。況且,你們贖我出去,做什麼呢?”
唐恬滿眼歡欣地道:“你想做什麼都可以啊!譬如去紗廠做工,或者先找一戶人家幫傭也可以的。”
珍繡聞言,斜睨了一眼進來上茶的小大姐,掩唇一笑:“那不就像阿金一樣嗎?紅倌人叫人贖出去做下人,不成了笑話?”說著,把剝成蚌殼託珠狀的荔枝果子地遞給唐恬,“紗廠裡什麼樣我沒見過,我們這兒也有從前在紗廠做過工的孃姨,一天要守著機器上十幾個鐘頭的班,手都被扎壞掉了。”她擎著荔枝的纖纖十指,比那果肉還要潤白剔透,在唐恬面前輕輕翻了一個蘭花:
“唐小姐,你看我這麼一雙手,好去紗廠裡做工嗎?”
唐恬被她一雙妙目依依看著,語氣也不是那麼堅定了:“……靠自己的勞動過生活總比在這裡,在這裡出賣自己的尊嚴好吧?”
珍繡俏臉一黯,訝然道:“唐小姐,原來你也看不起我。”
唐恬趕忙搖頭:“我不是看不起你,我只是說,你們這個……這個’職業’,總歸不是長久的事嘛!”珍繡薄瓷似的面龐瞬間撲了層紅暈,眼眶裡卻聚了一汪晶瑩,欲滴不滴,長睫毛幽幽扇了兩下,道:“像我們這樣的人,既然落到這裡,還能有什麼指望?無非是尋個好一點的客人把自己嫁了麼。”
唐恬皺眉道:“那你待在這兒也不成啊!這種地方哪會有什麼好人?”
珍繡嘆了口氣,“是難遇到,不過,也未必就沒有——”覷著唐恬淺淺一笑,“葉少爺可不就是好人嘛。”
唐恬被她淡笑含媚的眼波撩得面上一紅,葉喆卻在邊上冷笑了一聲,“珍繡兒,你如今紅了,連小爺我也敢消遣了?”
珍繡忙斂神道:“我不可敢,珍繡講的是實話,要是沒有葉少爺,我們櫻桃妹妹早不知道賣到哪兒去了。”說著,又換了一副說體己話的神氣,對唐恬道:“其實就離了這裡到別處,也未必就有講良心的人,要不怎麼都說,’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呢?”
她低低唸了句唐詩,隱隱有一縷怨慕情思,而轉眼間又恢復了天真嫵媚的態度,“要說嫁人,大約在這裡比在紗廠裡還好一些,唐小姐,你說呢?”
在唐恬的印象裡,風塵女子聽到“贖身”兩個字,必是要感激的涕淚交加,不料她一腔熱心卻是這麼個結果,莫可名狀的怨氣只好撒在葉喆身上。葉喆只是好笑:“恬恬,說不定你父親市府裡的同僚還來捧她的場呢,她怎麼會去紗廠做苦工?她打個茶圍的錢比那些工人一個禮拜的工錢還多……”
“那她還說得那麼可憐?都是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