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純貴妃面色一板,訓道,“誰要聽你說這些?”
“是是是,”驚得蘭嬤嬤忙告罪,大包大攬將錯全都定在自己身上,“娘娘說的是,自然還是有好些的……”
純貴妃正端一盞茶,極白的手指竟是比白釉茶盞還要扎眼三分。她撇一撇嘴,顯見是沒將這話放在心上,徑直吩咐道,“領女官去,可著心意挑上兩件……”也沒說多,旁人哪敢廢話,只有個依禮謝恩的份兒。
臨光鬆下一口氣,正彎身要退,可冷不防卻又聽那人說道,“等等——”
帶著天家特有的威嚴,恰恰將她頓在當地,連半步都挪不動。
蘭嬤嬤卻已到了臨光身側,同她正要告退,聞言自然也只有折身回去再跪好,半句話也不敢多說。
一剎靜默,只聽見茶盞“嗒”一聲擱在几案上的聲音,旋即是純貴妃不緊不慢的問話,“抬起頭來,我瞧瞧你臉怎麼了……”
這何嘗不是難為人,罪魁禍首正在她身側坐著,鷹隼一樣厲的眼睛,牢牢將人盯住,好似臨光是腐肉一塊,只等著沒人在意了,衝上去就是一頓廝打啃咬。
可臨光是砧板上的魚,萬事都做不得主,更遑論眼下,一屋子人虎視眈眈望著她,稍有不慎就能喊打喊殺。
她竭力,終究還是壓下一顆砰砰跳著的心,平靜著面色抬頭向上看,同正狐疑思索的純貴妃四目相接。
那眼裡有猶疑有驚詫,自然也有詭波難掩,在望見她一張厚粉堆出來的臉時,沒忍住問上一句,“這是怎麼了,變成目下這樣一張青青白白的臉……”
她為難,不必看都知曉文東渡這時是個心虛的表情,可她何嘗不是心濤起伏要將自己溺斃,一句謊話頓了三頓才說出口,“……頭回往殿下府中時……去時不曾有事,回宮時卻是一場大雨,路滑雨深,沒留意便成了這樣……”到最後終於沉住氣,添補道,“……無大礙……”
上頭純貴妃將信將疑,反是魏壓芳一句話打破這僵局,“母妃還信不過女官不成?”
純貴妃偏頭,望見一張含著笑的臉,“哪裡信不過……”擺擺手,叫底下這兩人退下去。
蘭嬤嬤自是不必多言,熟門熟路轉過簾子便退了出去,臨光跟著她一併出殿,到殿外方直起身。
掌心裡一摩挲,早汗溼成一片。她哪有面上那般鎮定,實則還是一個空殼子。
☆、陡生事端
萬平宮地界廣,正殿過去還有西偏殿,後頭又有一個小配殿,再東邊貼著好大一個小園子,這時節天氣不溫也不悶,園子裡頭花開得正好,往後頭去時,自然要惹得一身花香。
臨光隨在蘭嬤嬤身後,走出幾步遠方覺出不對。
可她兀自將汗溼的手掌在衣袖裡拿帕子揩過,再抬頭已只望得見蘭嬤嬤頭上一隻顫巍巍折著光的金簪。
她走快幾步,隨上蘭嬤嬤步子,問道,“嬤嬤且慢——”
蘭嬤嬤腳下步子一頓,卻不見停,只是將步子收得慢些,偏頭瞧著臨光,奇道,“女官有話請講……”
臨光懶怠同她打啞謎,朝周身一瞧便直言道,“便只有我二人,說到底還是不便……”她未繼續說下去,可混跡宮闈之內的老油子如何不會懂,說話聽音察言觀色的本領早就精進。
裝出個稀裡糊塗模樣,蘭嬤嬤面上浮起點笑,“女官勿要憂心,這後殿雖是少人來,可也還是有那麼三五個宮人伺候著的,管些灑掃除塵,哪裡能少了人……”
說罷腳下步子一邁,徑直行過廊下便回頭等著臨光跟過去。
臨光硬著頭皮,到這時趕鴨子上架半點下不來臺,偏她一時想不到什麼全身而退的法子,來時身邊也半個人未帶,只得上前隨著蘭嬤嬤一併朝後殿去。
恰是一整日光影最盛時候,太陽劃過琉璃瓦,落下斑駁樹影在廊下,再一陣風來,恍惚又是一陣花香。
臨光暈暈迷迷隨著蘭嬤嬤走在後殿的路上,好似每一步都是踏在未知的刀尖上。她不知為何心慌張,隱隱浮起點難言的隱憂,可再定神一想,似乎又什麼都沒有。
過廊下,兩人一同到了後殿,門卻開著,迎出來個年紀小小的小宮娥,瞧見蘭嬤嬤來先瑟縮了一下,這才過來躬身行禮,畢恭畢敬道,“見過嬤嬤……”聲若蚊蚋低不可聞,只差將頭埋到土裡去,一彎脊背也垂得甚低。
蘭嬤嬤跨過一階石階,正到這小宮娥面前站定,聞言點點頭,“起來罷……”漫不經心一抬手,哪裡還有主子面前那低聲下氣模樣。這人也是個老油子,欺軟怕硬捧高踩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