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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了一陣,我有點困了,自己回屋裡眯了一會兒,把藥不然自己扔在前屋幫我看櫃檯。等我一覺醒來,才發現這小子正跟方震聊著天。方震見我起床了,從懷裡掏出一份檔案遞給我。看藥不然悻悻的神色,大概是想提前看卻被拒絕。以方震做事的風格,肯定不會讓他先看。
要說公安系統的辦事效率,那是相當的高。我和藥不然回四悔齋這才三四個小時,方震就拿到資料了。
原來這個付貴在解放前是北京警察局的一個探長,除了親手逮捕過許一城以外,還抓過幾個地下黨。但他這個人心眼比較多,沒下狠手。所以北京和平解放以後,他雖然被抓起來,但不算罪大惡極,建國後判了二十年的徒刑,一直在監獄裡待著。等他刑滿釋放,正趕上“文革”。付貴不願意繼續待在北京,就跑到了天津隱居。近兩年古董生意紅火起來,他就在天津瀋陽道的古董市場裡做個拉縴的,幫人說合生意。
一個解放前的探長退休以後,居然混到古董行當來了,這可挺有意思。拉縴這活不是那麼好做,得能說會道,還得擅長察言觀色,倒是挺適合一個老警察。不過這行還得有鑑古的眼力,既不能被賣家騙了,也不能讓買家坑了,這就要考較真功夫了。
既然發現了他的蹤跡,事不宜遲,我當即讓方震去訂兩張火車票,連夜趕往天津。藥不然一臉愁眉苦臉,他好容易把女朋友約出來,看來又要爽約了。
進了火車站,黃煙煙居然也站在月臺上。不用問,肯定是劉局或者方震通知她的。她看到我湊近,只冷冷瞥了一眼,沒多說什麼,不過眼角似乎有點紅,不知是不是哭過。我把那個青銅環拿出來:“我許願做人有原則,從不強人所難,等這件事情解決了,原物奉還。”說完我轉過臉去,跟藥不然繼續貧嘴。至於黃煙煙什麼反應,我就不知道了。
北京到天津火車挺快,兩個多小時就到了。我們三個一下車,趁著天色還未黑,直奔瀋陽道而去。
天津瀋陽道的古董市場可是個老資格,俗話說:“先有天津瀋陽道,後有北京潘家園。”這地方別看簡陋破落,可著實出過不少好東西,像什麼乾隆龍紋如意耳葫蘆瓶、成化九秋瓶之類的,都是從這裡淘出來的。今天是週末,來的人更多,熱鬧程度不輸潘家園,滿耳朵聽到的不是京片子就是衛嘴子。北京鑑古界的人,沒事兒都會來這晃一圈,我先前也來過幾次,認識個把熟人。
但這次顯然不用我出手,無論是黃家還是藥家,人家的名頭可比我這四悔齋響亮多了。黃煙煙和藥不然帶著我穿過熙熙攘攘的人群,徑直走向一家店面頗大的古董店。這古董店的裡頭擺著幾尊玉貔貅、銅錢金蟾和鯉魚,還有棗木雕的壽星像、半真不假的鶴壽圖,與其說是賣古董,倒不如說是賣工藝品,都是給那些圖新鮮的廣東老闆們準備的,跟古董關係不大。
店主是個花白頭髮的老頭,一見我們三個進來,起身相迎。藥不然咧嘴笑道:“張伯伯,我可好久沒看著您啦。”他本來一口京片子兒,到這兒卻改換了正經普通話,一本正經,聽著不太習慣。店主一愣,再一看,用天津話大聲說道:“眼來(原來)是藥家老二啊,哪陣風把你給吹來了?”藥不然道:“我這是帶幾個朋友來溜達一圈。”店主往這邊看過來,視線直接略過我,落到黃煙煙身上:“黃大小姐,你也來了。”黃煙煙微抬下巴,算是回禮。
看來他們早就認識,說不定這裡就是五脈的一個外門。
這姓張的店主跟藥不然寒暄了一陣,藥不然裝作不經意地問道:“張伯伯,你們這兒有個拉縴的,叫付貴,你聽說過沒有?”
張店主一聽,樂了,右手食指中指飛快地在櫃檯上擺動了兩下:“怎麼你們也是來看熱鬧的?”我和藥不然疑惑地對望了一眼,聽他這意思,是話裡有話啊。他的手勢,是以前鑑古界的一個老講究,擺動雙指,好似兩條腿在走路,老京津的意思是去看當街殺頭,後來沒殺頭這一說了,就引申成了看熱鬧——尤其是看別人倒大黴的熱鬧。
難道說,這個付貴最近出事了?
藥不然連忙讓他給說說。張店主看看我,藥不然說這是我兄弟,沒事,還拍了拍我肩膀。張店主這才開口,把付貴的事告訴我們。
其實就一句話的事:付貴這回在竄貨場裡折了。
什麼叫竄貨場?玩古董的人分新舊,那些老玩家老主顧,自然不願意跟一群棒槌混在一起爭搶東西。所以有勢力的大鋪子,都有自己的內部交易會,若是得了什麼正經的好玩意兒,秘而不宣,偷偷告訴一些老主顧,讓他們暗地裡出價,正所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