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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答不出話來,也看不清臉色,但覺發辮中隱隱傳出淡淡的桂花油的香氣,夾雜著少女特有的芬芳撲鼻而來,竟令人心為之一醉。英祥今日神思不屬,正在發呆中,那人婉轉的聲音傳來:“爺……我想著……撣一撣塵……”
英祥醒過來,笑晏晏道:“這是下人們的活計,怎麼好意思讓你辛苦?——外頭有風,進去吧。”
進門才發現,那張容色寡淡卻清秀有致的臉龐已經紅得如熟透的柿子一般,手腳侷促不知往哪裡放才好一般,似是忖了半天,才匆匆用袖子撣了撣一張椅子,道:“爺,坐。”
英祥失笑:“你這麼客氣幹什麼?”適意地坐下,指著對面的椅子隨意道:“你也坐。”
“這裡哪有奴的位置?”
英祥不由又抬眼望她,她已經低了頭、側了臉,鼻樑細巧挺俊,配著尖俏俏而略帶弧度的精緻下巴,線條倒別有動人之處。英祥的手輕輕叩擊著桌面,笑道:“你是我的客人,不是奴婢。”一眼瞥見旁邊正放著墩布,地面猶帶水漬,桌椅和多寶格纖塵不染,絕不是平素那些懶散慣的小廝、老媽子的作品,心裡竟有些暖意,回頭四下望望,問:“其他人呢?都鑽沙到哪裡去了?”
“他們平日裡疲勞,我讓他們先歇下去了。……沒成想爺會來……”她驚惶地抬起頭:“不過不知道茶葉和茶具在哪裡,讓爺渴著……”
英祥溫雅笑道:“我不渴,才從福晉那裡喝過茶來的。你呢?累不累?渴不渴?”見那邊只是羞紅了面龐輕輕搖頭,似乎不肯與自己多言,英祥尋著話題問:“那日你說,你姓藍,叫……”他自失地敲敲額角。那女子眼中略帶些落寞乜了他一眼,輕聲道:“小名‘秋水’。”
“‘秋水伊人’,何其太雅!”英祥凝視著她說,“你父母也是讀書人?”
那雙明亮如秋水的眼睛裡邊蓄了些淚光:“父親臨終前說:惟願孩兒愚且魯,無災無難到公卿。”
英祥不想竟然觸痛了她的心事,心裡一陣難堪,慌亂中起身踱步,想尋些打岔的事情,不讓兩人尷尬。恰巧瞟到書案上的青花乳足香爐,過去嗅了嗅道:“裡面灰燼都冷透了——那班懶散的傢伙真是該敲打了。”從身上的香料荷包裡拈了兩星沉速,藍秋水輕輕道:“爺,原怪我不好。我喜歡這院子裡的桂花味,香餅子又怪貴的,就自作主張……”一屈膝竟然想跪。英祥眼疾手快上前扶掖住,藍秋水害羞地輕輕一甩頭,她的髮梢微微地掃在英祥的臉上,那淡淡的桂花味,一時讓人不知到底是來自她的秀髮,還是來自外面開得正好的木樨……
作者有話要說:
☆、祭慕容夫妻齟齬
忙過九月,英祥見冰兒心情近乎煩躁,雖則心裡有些不解,還是實現了自己的承諾,偷偷用自己的車馬,帶上冰兒去法源寺進香。
法源寺如他們上次來時一樣孤寂清冷,而上次仲夏怒放的丁香花,此刻早已毫無蹤跡,只剩漫山黃葉凋零,在地上鋪陳開深淺不一的金色地毯,隨著日影的移動而變幻著光色。鼻中氣味,也不再有丁香的馥郁馨香,倒是黃葉漸漸腐殖,與泥土溼氣混雜,在這秋高氣爽、漸生涼意的季節裡,讓人胸中如鼻端一樣,充斥著蕭瑟況味。
“不進山門?”
冰兒有些不敢看丈夫的眼睛,搖搖頭說:“先不進去。”
英祥看她,雖不是潔白的素裝,但發不用金玉、不用花飾、不用珠翠,一色素銀;衣不用綵緞、不用織繡、不用鑲嵌,一色清淺;亦不加裝飾,不施粉黛。英祥忍了又忍,問道:“你像是祭奠?”
冰兒道:“我回頭告訴你。你讓我一個人,好麼?”
英祥千萬句想說的話憋在肚子,終於只是點點頭說:“好。外頭我已經派人檢視過了,這次應該夠安全。”
“謝謝你!”
英祥回到馬車上,小豆子見他臉色不佳,按捺了一會兒問道:“爺要不要去外城角上的一個集市轉轉?上回聽說,那裡的書市有時倒有些好本子。”英祥不耐煩說:“那裡能有什麼好東西!安心等著!”一瞥眼從馬車的窗洞裡看著外頭的秋色,風吹林梢,黃葉頻落,看得心裡悽楚,可胸膺裡鬱結的那個大疙瘩卻吹不散,眼睛死死地盯著樹葉,心裡想著的卻是裡面那人,究竟在做什麼?究竟為什麼瞞著自己?究竟為何把兩人初識的聖地棄若敝屣?
許久,才見冰兒出來,面帶淚痕,臉色也不好,英祥扶著她進馬車坐下,見她近乎乏力地倚著窗邊,懨懨不想說話的樣子,不忍追問,只吩咐車伕回去。回到家裡,幾番欲言又止,終於聽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