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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夜半,星宿閣火罷,宴亦遂罷。燈凡四夜,山上下糟丘肉林,日掃果核蔗滓及魚肉骨蠡蛻,堆砌成高阜,拾婦女鞋掛樹上,如秋葉。相傳十五夜,燈殘人靜,當壚者正收核,有美婦六七人買酒,酒盡,有未開甕者。買大罍一,可四鬥許,出袖中瓜果,頃刻罄罍而去。疑是女人星,或曰酒星。又一事:有無賴子於城隍廟左借空樓數楹,以姣童實之,為“簾子衚衕”。是夜,有美少年來狎某童,剪燭殢酒,媟褻非理,解襦,乃女子也,未曙即去,不知其地、其人,或是妖狐所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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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月生
南京朱市妓,曲中羞與為伍;王月生出朱市,曲中上下三十年決無其比也。面色如建蘭初開,楚楚文弱,纖趾一牙,如出水紅菱,矜貴寡言笑,女兄弟閒客多方狡獪嘲弄咍侮,不能勾其一粲。善楷書,畫蘭竹水仙,亦解吳歌,不易出口。南京勳戚大老力致之,亦不能竟一席。富商權胥得其主席半晌,先一日送書帕,非十金則五金,不敢褻訂。與合巹,非下聘一二月前,則終歲不得也。好茶,善閔老子,雖大風雨、大宴會,必至老子家啜茶數壺始去。所交有當意者,亦期與老子家會。一日,老子鄰居有大賈,集曲中妓十數人,群誶嘻笑,環坐縱飲。月生立露臺上,倚徙欄楯,目氐娗羞澀,群婢見之皆氣奪,徙他室避之。月生寒淡如孤梅冷月,含冰傲霜,不喜與俗子交接;或時對面同坐起,若無睹者。有公子狎之,同寢食者半月,不得其一言。一日口囁嚅動,閒客驚喜,走報公子曰:“月生開言矣!”鬨然以為祥瑞,急走伺之,面赬,尋又止,公子力請再三,蹇澀出二字曰:“家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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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東谷好酒
餘家自太僕公稱豪飲,後竟失傳,餘父餘叔不能飲一蠡殼,食糟茄,面即發赬,家常宴會,但留心烹飪,庖廚之精,遂甲江左。一簋進,兄弟爭啖之立盡,飽即自去,終席未嘗舉杯。有客在,不待客辭,亦即自去。山人張東谷,酒徒也,每悒悒不自得。一日起謂家君曰:“爾兄弟奇矣!肉只是吃,不管好吃不好吃;酒只是不吃,不知會吃不會吃。”二語頗韻,有晉人風味。而近有傖父載之《舌華錄》,曰:“張氏兄弟賦性奇哉!肉不論美惡,只是吃;酒不論美惡,只是不吃。”字字板實,一去千里,世上真不少點金成鐵手也。東谷善滑稽,貧無立錐,與惡少訟,指東谷為萬金豪富,東谷忙忙走訴大父曰:“紹興人可惡,對半說謊,便說我是萬金豪富!”大父常舉以為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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樓船
家大人造樓,船之;造船,樓之。故里中人謂船樓,謂樓船,顛倒之不置。是日落成,為七月十五,自大父以下,男女老稚靡不集焉。以木排數重搭臺演戲,城中村落來觀者,大小千餘艘。午後颶風起,巨浪磅礴,大雨如注,樓船孤危,風逼之幾覆,以木排為戙索纜數千條,網網如織,風不能撼。少頃風定,完劇而散。越中舟如蠡殼,局蹐篷底看山,如矮人觀場,僅見鞋靸而已,升高視明,頗為山水吐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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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圓海戲
阮圓海家優,講關目,講情理,講筋節,與他班孟浪不同。然其所打院本,又皆主人自制,筆筆勾勒,苦心盡出,與他班鹵莽者又不同。故所搬演,本本出色,腳腳出色,出出出色,句句出色,字字出色。餘在其家看《十錯認》、《摩尼珠》、《燕子箋》三劇,其串架鬥筍、插科打諢、意色眼目,主人細細與之講明。知其義味,知其指歸,故咬嚼吞吐,尋味不盡。至於《十錯認》之龍燈、之紫姑,《摩尼珠》之走解、之猴戲,《燕子箋》之飛燕、之舞象、之波斯進寶,紙札裝束,無不盡情刻畫,故其出色也愈甚。阮圓海大有才華,恨居心勿靜,其所編諸劇,罵世十七,解嘲十三,多詆譭東林,辯宥魏黨,為士君子所唾棄,故其傳奇不之著焉。如就戲論,則亦鏃鏃能新,不落窠臼者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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巘花閣
巘花閣在筠芝亭松峽下,層崖古木,高出林皋,秋有紅葉。坡下支壑回渦,石拇稜稜,與水相距。閣不檻、不牖,地不樓、不臺,意正不盡也。五雪叔歸自廣陵,一肚皮園亭,於此小試。臺之、亭之、廊之、棧道之,照面樓之側,又堂之、閣之、梅花纏折旋之,未免傷板、傷實、傷排擠,意反局蹐,若石窟書硯。隔水看山、看閣、看石麓、看松峽上松,廬山面目反於山外得之。五雪叔屬餘作對,餘曰:“身在襄陽袖石裡,家來輞口扇圖中。”言其小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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範與蘭
範與蘭七十有三,好琴,喜種蘭及盆池小景。建蘭三十餘缸,大如簸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