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假的,他又何以倉促出兵,若是假的,他何以放低自己的底線,讓她的男性友人來去自由,從來不加束縛,倘若是假的,他又何以對她傾心以待,倘若是假的……
一抹笑意在春日之內迴盪:“這話問出來,不是笑話了嗎?城澄何不問問自己呢。”他一頓,頗為落寞地說:“三弟走了,你也要走,留我自己一人,在這裡看花開花落,雲捲雲舒嗎。”
問問自己?城澄一時啞口無言,只是沉默。他對她不是不好,她知道,只是——只是什麼呢,是她一開始便將自己的心束縛起來,拼命用僅存的理智告訴自己,他並非真心,不過是出於利用,好像這樣她就可以離他的心遠一點,再遠一點,只要她從不奢求得到,就不必害怕失去了。可是,真的是這樣嗎。人總會不自覺地貪圖更多,習慣溫暖,就像起初她並不在意他有多少女人一樣,時間長了,城澄習慣了府裡只有她一個女眷,若是多出一個,她就會受不了。她開始戰戰兢兢,開始捕風捉影,開始擔驚受怕,這難道不是愛嗎!
是的,她愛他,可她從不敢叫他知道。她怕自己情根深種,卻只是一個笑話。所以他不言,她不語,直至如今落到這般尷尬的境地——也罷,是死是活,是去是留,索性說個清楚也好。城澄一咬牙,開口:“我問過自己,可你知道城澄向來都很傻,城澄猜不透你。”她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索性賭氣似的說:“你若願意放下這裡的一切,和我走,我便信你。”
江山美人不可得而兼之,猶如魚與熊掌不可得兼,這件事情,裴啟旬過去一直是不相信的。在他還未遇見城澄的時候,江山是他唯一的目標,而在遇見她之後,或許一切都變了。他可以衝冠一怒為紅顏,也大可以拋卻這四萬萬江山,空留後人褒貶。
不過此時,他還不能夠全身而退,朝野上下有無數雙眼睛盯著他,延祚之時就想著讓他摔下來,但是他必須走的比任何人都高,任何人都遠。他不要一人之下,只要萬萬人之上,故而這九層高臺,三尺丹陛,既然已經由他自己走上去,也必須由他自己走下來。
她要走,實在太過突然,讓他措手不及。他只能狠下心說:“可我看的透你,我留不住你。你走吧。”他心中發痛,言語之間難得洩露出自己的情緒,既不捨又焦慮的樣子。
可裴啟旬心知他不會放手,等他收拾好了這一切,他一定會來找她。只是這大齊的江山不管是裴啟紹還是他裴啟旬在管,歸根結底是裴家的,他不能留下一個爛攤子說走就走。他要做的許多事情,必然要比想象中的難上一千倍,一萬倍,但是他還要做的萬無一失。
可城澄心裡不這麼想,他究竟是留不住她,還是不想留她,究竟是放她走,還是捨不得拋下這一切和她一起離開,只有他自己心裡清楚。而她這一生,怕是也沒有機會知曉答案了。不,或許這就是答案,這是最好的答案,他已用行動告訴了她,城澄在他心中究竟是個什麼位置。不過是一個無足輕重,可以輕易捨棄的存在。
她突然笑出了聲,她早該知道的呀,他和裴啟紹本質上並沒有什麼兩樣,可是為什麼她的心還會那麼痛,為什麼會喘不過氣來,為什麼還會掉眼淚,為什麼做不到平靜而有尊嚴地離開。為什麼,他連挽留都不試過,就這樣放棄了她呢。
城澄胡亂抹了把臉上的殘淚,固執地別過了頭,忍住不去看他。等氣息平復少許,方道:“好。”
她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彷彿水中的浮萍,失去了根基。一步一步地走到門邊,彷彿用了一輩子那樣漫長。一隻腳踏過門檻時,禁不住腳步一頓,對他說出最後一句話:“謝謝你還我自由,也祝你江山永固,萬壽無疆。”
裴啟旬心中大慟,強忍住自己攔住她的衝動,可就在這時,城澄忽然像是一根斷了線的風箏,軟綿綿地倒了下去。
裴啟旬大驚失色,連忙上前抱住他。城澄眉頭緊鎖,用手扶住頭,竟還掙扎著要起身。裴啟旬慌忙攔住她:“別動,你就算要走,也得先把身子調養好了再行。當初本王迎進來一個活蹦亂跳的孟城澄,就算你要走,也得完好無缺地走出榮王府。”
這就是他的驕傲,城澄苦澀一笑,不知說什麼好,卻也只得點頭。她身上的確十分不適,渾身上下沒有一點力氣不說,還有點隱隱作嘔。
想到這裡,她的心臟忽然漏跳了一拍,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她抬眼驚恐地望著他,心中暗叫不可能,可這種熟悉的感覺,分明是……
她不敢再亂想,煎熬地等著太醫趕來。結果怕什麼來什麼,程太醫診完脈,果然笑著說恭喜殿下,王妃有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