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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河山的嫁衣,也不知是什麼材料製成的,竟比黃昏時候漫天的彩霞還要炫目上好多分。年輕的將軍在她到達身前的一瞬間微低了眉頭,忽然俯首舉起手來行了個奇特的禮——
然後,他牽起了她的手。笑了。
“吉時到——請新君新後登祭塔祈天——”宮人細長的聲音響了起來。
所有人都在等。
祭塔只有在舉國盛世之時才會人工搭建登塔的階梯,一共九九八十一階。碧城只堅持到一半就已經氣喘不止,被牽著的手早已被汗水濡溼,連呼吸都艱澀得像是沉在燥熱的水裡……
“怎麼身體如此不濟?”謝則容輕柔的聲音在耳畔響起,他說,“不過今日你我大婚,再堅持一會兒,好不好?”
“……疼。”
“哪裡疼?”
碧城的心狠狠顫了顫,幾乎想要去捂腰腹……好在,她忍住了,只是扶著塔壁重重地喘息。
謝則容的眼裡卻洋溢起奇異的柔和光芒,他忽而蹲下身來把她打橫抱了起來緩緩前行,一面走一面輕聲道:“今日之痛尚且不能忍,往後你我相伴數十載時光,碧城該如何挺過呢?”
那是柔和倒幾乎要膩出水來的聲音,字裡行間卻是尖銳如刀的獠牙,滿得快要溢位來的濃烈情緒。
他素來溫雅,這是第一次,她在他的眼裡看到了一絲凜冽的東西。是恨。
他恨她。
原來竟然是這樣。
碧城忽而有些釋然,她甚至不再遮蓋身上劇烈的痛楚,用力捂住了肚子,就想要把那兒戳出一個洞來一樣……
牢中最晦澀的時候,她曾經拜託小八藏起一片小小的破碗瓷碎片,最痛的時候,她也嘗試過把它擱在嶙峋的手腕上躍躍欲試。可最終還是沒捨得。
捨不得好多東西。捨不得最後一點信任。
可是這個世界上最不值錢的就是信任。
祭塔頂端高聳入雲,她一落地就踉蹌著退了幾步,捂著肚子靠著塔上一面祭鼓險險站住了身子……不行,還不行……
“你……”謝則容的眼中閃過一次詫異,他微微伸了手,卻在觸及她身體的片刻遲疑凝滯——一瞬間他面如寒霜,“為什麼……血?”
叮——叮——
清脆的鈴鐺聲打斷僵持,那聲音極其悠遠,彷彿是從雲端而來的。
終於……等到了麼?
碧城艱澀地仰起頭,深深吸了口氣才終於看清了這祭塔之上不知什麼時候站立著的身影。
西昭新帝登基都需從大神官手裡接過國璽才算封帝典得已完成,大神官平日深居罕少外出,朝中見過他面目者少之又少。這還是她第一次見到他,果然……如傳說中的一樣,比浮雲還要淨白的一抹衣襬,烏木雕刻的權杖,青銅面甲隱沒在未髻的髮間——
在他的手裡是一個小小的漆木盒子,裡面裝的應該是西昭的國璽。
他緩步靠近,每一步都踏著鈴聲。那鈴聲讓泥濘的靈魂都露出了明媚的光。那是讓碧城如飢似渴的溫暖。
“碧城,儀式尚未開始!你切莫……”謝則容的聲音終於亂了氣息。
碧城屏息接過了國璽,小心捧在胸口,搖搖晃晃站直了身體仰望碧藍的天——她的心幾乎是雀躍的,就好像是一場下了千萬年的雨終於收斂了所有的冰寒,幾千年泥沼裡投射到了第一縷陽光,即使身上的疼痛幾乎已經是傾倒的城池,可是卻沒有一丁點聲響。
“你想做什麼!碧城!”
碧城只是有過一絲絲猶豫,抱著國璽退了幾步,腦海中尚未浮現些許主意,腳下卻一滑——
“你……碧城!!”
下墜是個漫長的過程,長到早就乾涸的眼眶還是流出了淚。
謝則容略帶倉皇的聲音在祭塔響徹的時候,碧城已經不太聽得見周遭的聲音,她只是在迷濛中覺得自己成了當年那個笨手笨腳提著燈想要爬祭塔的孩童。塔太高,燈籠太重,她踮著腳抱著少年的腰,仰著腦袋朝他喊:你是誰?你可不要放手呀——
十年匆匆白駒過隙,滄海桑田物是人非。
卻原來,還是放了手。
正文 小越
最後一場春雪過後,燕晗的春天終於到來。
越府中早就已經有了春意,只有最偏遠的院落中還有厚厚的積雪沒有化盡。那是個破敗的小院落,頹廢的牆,潮溼的青苔,早就已經模糊不清的青石板上泥濘著腐爛的樹葉。
在這破院落中,一個紅衣裳的小小身影正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