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顧充媛眼波流轉,抬指在她雪白額上重重一戳:“傻囡,你竟不要嫁人了麼?”
上官漫面透微紅,眼前驀然浮現那人幽藍眼眸,他是重權大握朝臣,她是急於出宮的帝姬,兩人再多交集,也不過歸於陌路,離愁別緒悄然漫上心頭,似有千斤重,一時只喘不過起來,她覺得累,緩緩往在顧充媛袖上靠了,輕聲道:“不要了。”
顧充媛雖不是真病,少不得日夜伺候做做樣子,待回偏殿,正見房內燃著一隻宮燈,赫連瑜端坐羅漢床上自斟自飲,不禁問了句:“你怎還未睡?”
他轉過臉來似笑非笑瞧她,答案再明顯不過,她頰上不免一紅,道:“你自己喝有什麼意思。”亦燙了個酒盞便斟,他一手擋住,抬起眼來,明滅燭火下,他俊朗面容慵懶不羈,幽深藍眸溢位幾分曖昧風流,別樣的嫵媚妖嬈:“漫兒這是想酒後亂性麼?”他眯眸微笑:“我倒是不介意。”
上官漫哪防的他提起這茬,霎時面紅耳赤,一隻素手捏著酒盞斟也不是,不斟也不是,好在他難得好心,給她順了臺階:“對月獨酌,有琴聲相伴才不失雅興。”他唇邊微微含著笑意:“不知殿下琴技如何?”
上官漫微微一曬,隨即笑道:“大人不怕傷了耳朵,聽著就是。”赫連瑜悶笑:“微臣洗耳恭聽。”
房裡原是有把五絃琴,顧充媛歌舞琴技俱佳,幼時少不得強制她練,然她自小懂得母親的苦處,對這無甚用處的技藝嗤之以鼻,顧充媛在時才好好坐在一處,幸她天資聰穎,悟性極好,顧充媛又是一等一的師傅,稍一調教,倒還聽得過去。
後來顧充媛知道她志不在此,再沒有勉強她,算起來,也有十年未練了。
稍稍調了音,她抬眸看他一眼。正巧腔中情緒無處宣洩,擾擾他的耳朵也算對的起他在這裡住了一遭。
赫連瑜好整以暇的在羅漢床上倚了,一幅看好戲的神情。
聽安萬善吹篳篥歌(三十五)
嘡嘡嘡!
幾聲破音劃過寂靜夜色,耳畔嗡嗡不覺,赫連瑜極好的修養,眉毛都未曾挑一下,他眸中一副瞭然神情,唇邊含著揶揄笑意。
她微微揚了下巴,素手一波,音色驀然轉純。
他眸中才透出些微驚訝來,隨即彎了唇,半倚欄杆,端著酒盞輕啜。
一曲小重山。
花院深疑無路通。
碧紗窗影下,玉芙蓉。
當時偏恨五更鐘。
分攜處,斜月小簾櫳。
楚楚冷沉蹤。
一雙金縷枕,半床空。
畫橋臨水鳳城東。
樓前柳,憔悴幾秋風。
她原並不喜歡這樣的調子,太過悽楚無助,今夜卻無故嗅到一絲別離味道,這樣恐慌,這樣不捨,她本應立在殿前玉階含笑望他,眸中不帶一絲愁別色彩,清冷說一句:“大人走好。”抑或是,她輕輕背過身去,聽他漸漸走遠,她也不需回頭,自此咫尺天涯。
琴聲驀然凌亂,他修長掌心壓亂琴絃,似是湖面投下重石,攪得音節如漣漪不斷,她坐在那裡動也不動,只見那細細的弦亮如銀絲,在他白皙指間顫抖如蕊,他微微傾身,嗓音低低響在上方:“宮外送了信來,今晚會有人前來接應,若再病下去,只怕讓金鑾殿裡那位生疑。”
離別來的讓人措手不及,她心裡霍然一空,一時只聞凌亂琴音響在耳側,再也聽不得別的,夜涼如水,弦尾顫顫只餘了語音,她許久才找回自己的聲音,淡淡笑道:“大人這是什麼話,傷好了,自是要走的。”
他只凝眸瞧她。
她輕輕別眼,默然不敢與之對視。只怕下一刻難以自控,她起身道:“我去看看母親。”轉身未走一步,只被他狠狠拉回來,那琴轟然一聲被掃至地上,五音齊響,繚亂耳際,下一刻她被抵在雕花朱壁上,暗沉的朱漆映著她蒼白麵容,他鉗的緊,只覺肌膚處處痛麻,夜色裡他面容冷峻,因喝了酒,氣息都帶著些微醇香:“顧充媛病在這時,漫兒這是想做什麼?”
她悚然一驚,脊樑一路發冷,只覺瞬間生出冷汗來,強自開口:“母親重病,大人不加慰問也罷,竟說出這種話來!”
他目光如炬,只似要揭破她麵皮,將她意圖赤裸揪到跟前,她頓時心跳如鼓,唯鬧他微不可查的低嘆:“漫兒對我竟無一絲留戀麼?”嗓音低柔,似那綿綿酒意,讓她莫名心頭一顫。
她動也不動,笑的開懷:“大人應該記得,臨觀唯盼著大人走,哪有留戀可言。”說完垂眸下去,濃密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