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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父親母親也都來自工人家庭,都有工作。姑娘上到初中,趕上招工,家裡一合計,不上學了,上班!於是也成為了光榮的工人階級的一員。一家三口人,三口人都有工作,在當時,是多少人羨慕不來的。更多的人家是女人圍著鍋灶轉,五六個孩子嗷嗷待哺,全家就一個男人掙工資糧票。
早先還好,正正經經上班。後來鬥了起來,班也不正經上了。鬥才是最正經的事。
那天姑娘和工友去參加一個批/斗大會,聽說這次批/斗的是個大人物。很高階很高階的幹部。
其實那些批/鬥,那些道理,姑娘聽了無數遍,卻並不是真的很懂。她只是跟著大家喊口號,跟著大家舉手。她也不覺得這有什麼錯,在她的認知裡,“跟大家一樣”等於“正確”。她看過很多次批/鬥了。批/鬥者高喊口號,痛陳事實,揭發被批/鬥者的種種不正確思想。被批/鬥者被押解著,或者跪地,反綁,掛著木牌。有的低頭沉默,也有掙扎和辯解的。但企圖反抗的都沒有什麼好下場,腳踹,皮帶抽,血肉都飛濺。
而他們的親人,家人,也會勇敢的站出來,勇敢的和他們劃清界線,以示自己的思想永遠走在正確的道路上。那些人,有妻子,有丈夫,有兒子,有女兒。她也見過兒女親手拿著皮帶抽打父親的。
姑娘其實不愛來看這些。但是不來代表著你積極性不夠,代表著你思想上在著問題。那樣就成了大問題了,所以她不能不來。
那一次,她看到了一個年輕的軍人。
一般來說,軍人是特殊的群體,普通人輕易不能批/鬥軍人。但那個穿著軍裝,肩膀上有肩章的年輕男人,堅決的拒絕和他的父親劃清界限。批/鬥者勃然大怒“李輝同志!我再給你最後一次機會!你必須立刻、馬上和這個走資本主義的修正分子劃清界線!”
被稱作李輝的年輕軍人,帽簷下銳利的眼睛看著批/鬥者,冰冷的道“他是我父親。”
批/鬥者痛心疾首“李輝!你是個好同志,你怎麼能有這種封建社會君君臣臣父父子子的思想呢!你只要和他劃清界線,就還是一個好同志!”
姑娘站在人群中,怔怔的看著那個年輕的軍人。她看到,他的嘴角扯出了一抹不屑的冷笑。他看向那批/鬥者的眼神裡,充滿了鄙夷。
姑娘忽然就緊張得手心冒汗。她不知道他會怎樣選擇。她更加不明白的是,她竟然不知道她希望他怎樣選擇。
“我拒絕!”他的聲音聽上去毫不遲疑,無比堅定。
姑娘的肩膀,忽然便鬆了下來……
在批/鬥者的指揮下,人們惡狠狠的撲上去,扒下了他的軍裝,反剪他的雙手,強迫他和他的父親一起跪在地上。給他的脖子上掛上木牌。木牌浸過水,粗鐵絲幾乎勒緊了肉裡。
批/鬥者在臺上,口沫橫飛的講述他是如何發現這兩人的思想問題的。他是個苦出身,父母雙亡了,因為是同鄉,便和這家人生活在一起。少年時代的他,就敏銳的察覺到了那人已經過上資產階級的**生活。他小心在那家裡潛伏,仔細收集了好幾年的證據,終於確認了這是一個資修分子!現在,他終於有機會把他揪了出來,決不然他再隱藏在幹部的隊伍中!
他在臺上口沫橫飛,群眾在臺下掌聲如雷。
姑娘越想越是愕然。
一個沒有了父母庇護的孤兒,受了身為同鄉的長輩的照顧,少年時代才不至於流離失所,不但衣食無憂,還順利的高中畢業。甚至他的工作都是那長輩安排的。而現在他做的,這是什麼事兒?
姑娘文化程度低,並不知道有一個詞語叫作“中山狼”。她只覺得這是條狗,吃了人家的肉,卻反咬了人家一口。
她於是懂了李輝看他時目光中的鄙夷。
但她只能跟著大家一起舉著紅本本,喊口號,或者為那批/鬥者鼓掌。
她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用皮帶抽打他,一道道的血痕出現在他硬朗的面頰上。他被抽倒在地上,卻從未求饒。當皮帶落到他父親身上時,他掙扎起來撲過去,壓在老人家的身上,用自己的後背替他擋。
男人們停下手,看向那批/鬥者。那人的眼神裡帶著一種狂熱,一種得償心願的滿足。他點頭,那些皮帶就雨點般落在他身上。
她一直看著,卻什麼都不能做。那是一個,讓人深感無力的年代。
後來的幾天,她一直心神不屬。她總是想著那個年輕男人。
她後來終於忍不住偷偷去看他,卻意外的聽到一段對話。
“不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