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彩飄帶,領襟上鑲著桃紅邊、繡著吉祥如意的雲紋,氈門上掛著桃紅帳簾。遠遠看,宏偉的營地一眼便能尋得香蹤所在。這便是大將軍的掌上明珠、小主子英格的閨帳。
早已過了晚飯時候,營地裡歲數大些的女眷帳裡已經熄了燈,英格還未轉回來。又等了一刻,雅予這才放下心來,起身往內帳去。英格因著自小頑疾,腿腳常不能自如行走,爹孃心疼得恨不能見天捧在手裡,是以格外的照顧。如今雖已到了快出嫁的歲數依然寵在身邊做小妞妞養,常是去到將軍夫人處便不肯回轉,膩在娘身邊過夜。今夜該也是如此。
開啟自己的衣箱翻到最底處,雅予取出一沓厚厚的信,小心抱在懷中重轉回外帳坐到矮几邊。就著燭燈又開始她幾乎是每天都要做的功課:讀信、寫信、改信,反反覆覆。若是落在旁人眼中,只當是來來往往多少牽掛,卻不知這所有的信都出自她手,都是去往同一處、同一個人,只是,從未寄出過……
兩百多個日夜,從晨曦一抹熬到夜深空蕩,當日那扭頭離去滿腔的硬氣與怒火早已尋不到蹤影,那一日所有的記憶只有掩下車簾那一刻殘雪覆蓋的營地。
孩子,她的孩子,究竟是活著還是死了?
家破人亡,同陷囹圄,她記得嫂嫂六甲之身還時刻於她護衛,為了她不惜主動求辱,更記得嫂嫂拼上了性命被一刀劈在血泊之中。只是雅予怎麼想都想不起來,她立誓刮骨還肉也要撫養景同成人之後,究竟是為了什麼不能忍的事,丟下孩子在狼口就這麼走了?腦子裡已是晃晃一片空白尋也尋不見,只有焦心的內疚時時刻刻,一口一口,啃噬著她和那模糊不清的記憶……
曾經篤定孩子還活著,她記得她有萬般因由篤定他還活著。可是後來,一日一日、一夜一夜反反覆覆、仔仔細細去想,沒有威脅,沒有懲罰,她怎麼都想不出孩子還活著的理由。卻是一閉上眼睛,就能聽到,“今日你膽敢踏出半步,我即刻捏死那小肥崽子!”。
他是狼,只有一個吃人的目的。
屏持不住,她去四處打聽,打聽諾海兒,打聽她那群狼崽。可是一個啞巴,畫在泥土上的人和狼又能給人們講述多少?問來多少?困在無語的靜默中,她彷彿被砍去了手腳,一夢中都是風雪交惡。突然驚醒,猛地握了英格,在她手心劃:六叔!你六叔可有書信來?沒有,六叔極少有家信。怎麼會?怎麼會??曾經那秉燭的案前,他寫了一封又一封,都去了哪裡……
一丁點,哪怕是一丁點從探馬營來的訊息也能讓她的精神稍有去處,可是沒有,什麼都沒有。那幾千錚錚鐵骨的兵士就像消失在了茫茫雪原,沒有傳來任何聲音。她像被封鎖在四面慘白的棺柩中,只剩下時刻一滴一滴漏過,人的精神空蕩蕩無所依,彷彿被執念鑽了一個洞,各種癔想的念頭開是變得越來越強,整日在她腦子裡辯,活著,死了,死了,活著……
曾有一度,她確信孩子死了。早就死了,她離開探馬營的那一刻,孩子就被掐死了……他一言出,鑿鑿成真。
那她此生便也只剩下一個目的,親手……殺了他!
煎熬不過,雅予走投無路,終於提起了筆:寫信給他。她也想過先給諾海兒和阿木爾寫,可她知道,探馬營裡他是至高無上的神明,她的信阿木爾根本不會開啟就會呈給他的主人。何苦費事?只是這信,一封又一封地寫,一遍又一遍地改,每一個字都仔細斟酌,再三掂量;如何能讓他口吐實情,又不會激怒他,將孩子微弱的生機掐得粉碎。
一封信出去,她想要的只是一個答案。
苦苦糾結,痴痴症症,燭光下,屏氣凝神,兩頰微紅,目光中泛著異常的光彩……
“這麼出神,做什麼呢?”
雅予從紙上懵懂地抬起頭,見是那欽微笑著立在帳簾邊。她趕緊擱下筆,心慌,手下也有些亂,幾次都鋪不開空白的紙張。
那欽遠遠站著,等著她遮掩。她越來越憔悴了,大夫說她只是心鬱,並未有任何其他的病症,假以時日寬心調養,自然就好了。聽到這話,那欽恨不能一拳打死那大夫!醫藥無用、湯水難進,人一天比一天沒精神,還敢跟他說自然就好了?!
半年了,那欽原想著待她遠離了那傷害之處,時日久了,記憶淡了,慢慢緩過精神便能與他敘舊、相處,重續前緣。他雖不篤定她還記得他、心裡有他,卻要她明白他的心,明白這些年他的苦尋。可如今看來,別說是緩,這已經做成了病!這些時他也是日日煎熬,沒有一刻不牽掛她、心疼她,可再細想之下,自己真真是愚了!中原女孩,名節是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