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漆沒個盡頭。那欽不覺閉了眼睛,任那馬兒隨著樂聲走,昏沉沉中像是一根弦,牽著他最後一遭。
笛身薄細,笛音婉轉,生來就是為女子而作。每一支都有不同的風姿,而這一支尤為清雅,似乾淨清恬的水滴滴在了心頭。那欽聽得出,這是她的笛子,是當初他特意弄來給她的笛子。怕她不收,只得先給英格又讓英格轉送於她。只曾聽她吹過一曲,就是此刻耳中的樂音。還記得彼時那小臉鬱郁,薄唇輕籲,說不透的悽婉;此刻的樂中少了她的柔美,多了仿效的生硬,曲子扣不住深底男人的力道,盡力地尋著那曾經婉轉的蹤跡……
樂聲住了,人終是來在眼前。那欽眯起眼,低頭看著。好久不見啊……曾經征戰多少離別,這一回卻短短半年就丟了兄弟。原先他可以懷揣令箭千里追尋,此刻人就在眼前,卻這麼不真。月光淡,薄袍寡冷,曾經那飛揚囂張與陰冷的戾氣彷彿都隨著夜涼散在了眉宇間。這麼靜,頭一回,他覺得兄弟瘦了……
那欽欠身,雙肘支在馬背上,“喲,這是誰啊?”
聽這語聲啞,口齒都不利落,賽罕蹙了蹙眉,已然醉得如此是怎樣一個口訊就尋了他來?事不宜遲也只得開口喚道, “五哥,”
一聲嗤笑透風在齒間,馬鞭挑起,那欽顛顛兒地指著馬下人,“再叫一聲我聽聽。”
看著眼前這一身喜服、醉意含混的人,想著那千杯不倒的名聲就這麼砸在了這喜慶的一晚……賽罕抬手輕輕抱拳,“恭喜五哥。”
“呵呵……”那欽啞聲笑了,雙肩抖動,連綿不絕。賽罕放下手,沉了口氣,不動也不應,安靜地看著。
嘲諷的笑聲隔著濃濃酒氣,一個淡,一個烈,一個周身喜慶,一個瑟瑟冷清,這天壤的分別忽然模糊在夜色中,馬上馬下,一種詭異的相同……
那欽緩緩直起身,月光薄照得面上的笑分外寡淡,看不清眸中是醉是醒,只聞語聲沙啞,“六親不認的東西,你還真真是給我面子。”
說著翻身下馬,腳一點地身子立刻一傾,賽罕趕緊去扶卻見他就著這股軟勁一個翻轉,仰面重重砸躺在面前隆起的小丘上。賽罕站著略頓了頓,也走過去坐□來。
頭枕了雙臂,漆黑清涼的夜空籠罩,不見了周遭所有,連這一身的顏色與昏昏酒醉都滌乾淨,只留下頭腦空空。那欽眯了眼,將那一彎殘月暈開在眼中,十分圓滿……
“五哥,”
“說。”
“我有一事相求。”
那欽聞言只管自顧自對月,好半晌才悠悠應道,“這半年你前身後世安排了個妥妥當當,我當你已然跳出了五行之外。如今既已卸去所有軍務、斷了所有的親,不該是帶著你的莉婭遠走高飛麼?還求什麼?是要我給你備匹好馬,還是贈些盤纏?”
“我要你埋在中原的那件東西。”
不爭不辯,賽罕的語聲極是平淡,淡得彷彿那欽話中的意思與他毫無關礙,又彷彿他自己口中“中原”兩個字現時現景依舊來得理所當然。那欽不覺冷笑一聲,“你的手傷好了?”
手臂搭在膝頭,賽罕的目光平平而視,沒有吭聲。
那欽坐起身,一把握住他的手稍稍一用力,只聽嘎嘣一聲脆響!月光裡,那人依舊一動不動,任那指節重新脫斷、碎裂在手中……
那一日的風雨將他打了個透,轉身徒步,混沌的天地中人彷彿隨處飄來、折葉的枯枝,背過遠去的車馬,頂風逆走,遠遠的疆界似一道砸在生死間的大門,一步一陷,直耗得天黑地暗……
一步跨過,人突然瘋魔,奪過馬,連夜狂奔!青面不語,目若寒刃,風雨之中彷彿奪命的雷電,直到馬匹吐血死在太師府前的石階上,他連口氣都沒有喘。
回到小院,回到那還餘留著淡淡清香的房中,他小心翼翼、仔細地翻找。他的小魚兒是被人所迫,包圍在一群頂著家國大義卻各懷心思、利益相趨的人中該是多少無助,沒有夫君在身邊,她該多怕……他不該,不該留下她一個人,自北山出獵那一場驚嚇,他曾發誓絕不再丟下她,因為她說夜裡怕,因為他也怕……她一直都乖乖的,從把她拖回身邊那天起,她戰戰兢兢的像只小兔子,偶爾耍個小賴、逞個小性子,卻總是軟軟絨絨就貼著他的心。他熱,她清涼涼地給他解渴;他冷,她就像一團小棉花暖在他心口。她說她往後都會好好兒地聽話,要他只疼她……他疼她,他只疼她!
他食言,老天誅他,萬死不敢駁!可人比野獸兇猛,冰天雪地,她拗著去找他都受了傷,這一次又是怎樣被攔被扣?可曾也受了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