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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漸深,風意漸冷。少年的足尖踏過於風中簌動的落葉,衣袂絕塵。
許洹兒同樣笑意淺淡,江陵在她的面前就好似回到了很小很小的時候,他似乎熱衷於不依不撓地折騰姐姐,對著姐姐任性地胡作非為。她當然明白這些事都是江陵的故意為之,但她心甘情願對他的故意為之坦然接受無嗔無怨。
望著少年出塵脫俗的背影徐徐消失於自己的視野,許洹兒的心間卻又突然仿似百感交集。有些事,許洹兒總是拒絕去思考,因為她害怕逼近那個她不願接受的真相。真相的冷酷殘暴永遠令人惶惶不安,她的小陵,或許在不經意間就會永遠離她而去。
江陵背脊之上的傷口雖有藥劑的輔助可仍舊遲遲未能癒合完好,而他的身體狀況更是與前些時日相較一落千丈。往日裡清逸俊朗的少年正被無情肆虐的病魔所吞噬,他雖然什麼都沒有說,可許洹兒知道他正獨自一人默默承受著自己難以想象的苦痛煎熬。
她眼睜睜看著江陵的體魄一日不如一日,可她什麼都阻止不了,她亦無法代江陵經歷磨難,她唯一能做的事,便是在江陵身邊照顧他的飲食起居,寵溺庇護無微不至。時至此時,許洹兒唯有將全部的希冀寄託於琉璃谷隨欲齋的隱世神醫亂彈子身上,當年他能令江陵起死回生,今日必定也能使江陵轉危為安。
他們一路緩緩前行,因為江陵的身體再也經受不住旅途中任何的勞頓顛簸。由金陵至洛陽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一程路,他們竟已行進了將有月餘。
琉璃谷不在洛陽,琉璃谷與洛陽尚有遙遠距離,兩地甚乎並不在同一個方向。可他們卻要到洛陽去,作為當世唯一清楚魯班神斧門的傳承者千手人行蹤的人,江陵告訴許洹兒,在他們回到琉璃谷前,他還有一件事需要完成——他要將罌鵂交給千手人。
千手人匿身洛陽鬼市,他才是真正有資格對罌鵂做出最終審判的人。
許洹兒用秀足踢了踢置於馬車廂內一隅的那口略顯笨重的木箱,箱中發出一聲慎人的悶哼。窮兇極惡的女人仍在箱中,曾經令人聞風喪膽的林巧君還活著,也將以活著的姿態被送至千手人手中。至於千手人將會如何處決這個枯惡不梭的女人,卻不再是許洹兒與江陵管轄的範疇。
身著湛藍輕裝的佳人靜靜坐在了馬車的前側,極目遠望之際便又見到少年略微皺緊俊秀的眉眼正掩飾著咳喘漸行漸近。
“小陵,是否身體又不舒服?”許洹兒將江陵扶在身邊坐穩。
江陵蒼白的臉朝向許洹兒的方向,冰冷的手卻趁許洹兒不備拂上了她的面頰,言笑晏晏:“姐姐,我總能聽到很多人讚歎你的美貌,我……我想要摸摸看。”
“嗯,好。”許洹兒略顯尷尬地羞赧一笑,卻也沒有阻撓江陵突然的冒失舉動,任由少年的指端無力地滑落自己的臉頰。
江陵的手如與他的面龐同樣白皙冷峭,只是修長的手指上卻遍佈著累累的傷痕,就好似上好的瑩玉卻攜帶著斑駁的瑕疵。這世上本就極少有完美無缺的事物,笑傲風月的少年可以飛揚灑脫,可以談笑自若,可以在波瀾詭譎的江湖中雲淡風輕遊刃有餘,可他卻永生無緣領略這個繽紛多彩的世界,也永遠無力延長自己有限的生命。
“姐姐,從前你的眉毛好像沒有這麼長,鼻樑也好像沒有這麼挺,額頭……額頭也好像沒有這麼飽滿……”在江陵絕無僅有的一絲模糊的印象中,許洹兒不過是個七八歲的小丫頭。那時候他還看得見,可那時候他也還十分得幼小,還沒有對判別美醜形成具體的意識。
悻然放低了臂彎,江陵垂眉斂目,迷濛的盲眼中似也藏著化解不開的心事:“姐姐,漂亮姑娘的樣貌是否都是相似的?清清,是否也是同姐姐旗鼓相當的美人?”
“等你見到她,你自己去確認。”許洹兒輕輕拂去了落於江陵髮際的枯葉,繼續驅車前行。
“我……我還有機會再見到她麼?”少年靠在了姐姐的肩頭。
“當然有,你的清清如若能從滇南歸來,回到暗香閣時看到我留下的訊息,便一定能找到我們。”
……
車轍轆轆滾動,天邊晚霞的裙裾故意撩過街頭巷尾,灑下一片片金黃的餘輝。許洹兒與江陵所乘的毫不起眼的馬車終於在日落時分進入了洛陽城內。
洛陽亦曾是千百年來盛世昌榮的九朝都城,蘊養著一方子民的中原舊都有著與別緻玲瓏的江南小景截然不同的大氣磅礴。洛水之濱有縱橫兩河的長空幫域,都城舊址有氣勢恢宏的昔日行宮,而傳聞自唐時之亂便遺世至今的冥冥鬼市則深藏於古城的地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