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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北方的冬天竟是這般長。
他並不畏冷,只是冬季缺少菜蔬,一日三餐單調了許多,讓他頗為心煩。
他每日裡算著送出紙鶴的時日,心裡更是急躁。
檮杌未濟君、混沌睽君皆居於西方,離這裡都很遠,只有窮奇噬嗑君居於西北,路途略近一些。不過他去信時,曾請噬嗑君替他尋些東西,因此噬嗑君路途雖然近,到的時間恐怕卻要比別人晚些。
就算是這樣,也該到了。
這個時候還沒有到,那定然是路上出了些什麼岔子。這三位與明夷君同時出世,都是一方霸主,如今卻杳無音訊。對此,明夷君只能想到一種解釋。
果然天庭並不僅僅對他一個人下了手。
對於這三位友人的實力,明夷君是很放心的,況且天庭方面似乎並不想把他們完全剿滅,因此明夷君並不擔心他們的安危,只是對目前的局勢有些擔心。
天庭那班人,定是想辦法將他們絆住了。
他在此處休養已有數月,早就發覺自己如今的法力已經變得極不穩定,最強時能恢復到巔峰時期的三分之一左右,而最弱時,狀態幾乎和普通的凡人無異。在這種情況下,他就算想做些什麼也是做不成的,也只能安心等著了。
幸虧還有那小妞兒在,倒是能逗他一笑。
此時正是下午,頭一天才下過雪,如今晴了,天氣正冷。街上少見人影。連最愛躲懶的阿箸娘子也不肯去山上修煉玩耍,說是她那班小跟班都冬眠去了,冷冷清清的好無趣。
湛露興致卻很高,此時沒有客人,又有阿箸娘子可以看店,她就清閒起來。她把準備好的酸菜和豬五花肉放在鍋裡小火燉上,就跑到酒肆門口滾雪球,說是要塑一個大大的雪人。
那酸菜是湛露親自漬的,入秋時選了上好的白菜,擺在棚頂上晾去些水分,然後剝去幾層老幫,把整顆白菜密密實實壓在大缸裡,加上鹽,再添滿冷開水,往上壓上一塊石頭,然後封好了缸,就等著酸菜漬好就行了。
有些人家酸菜漬得不好,氣味往往難聞。湛露做飯不拿手,漬的酸菜卻極好。等到了時日開啟大缸,就聞見一陣陣酸香。從缸裡撈一顆白菜出來,只見它的顏色已經變為淡黃,原本雪白的菜幫也變得有些透明,好看極了。
她把酸菜切成細絲,和五花肉在一起燉煮。廚房裡漸漸冒出酸菜白肉暖融融的香氣,那帶著些酸味的香氣特別刺激人的胃口,饞得阿箸在屋裡直咽口水。
明夷君倒沒怎麼注意那香氣,而是倚在門邊看她塑雪人。只見那一個小小的深紅色的身影在雪中躍動,歡笑,不似人類的少女,卻彷彿林中的小妖,那活潑可人的樣子,簡直要羨煞了旁人。
至少,此時,明夷君羨煞。
和這世間大多數的生靈不同,明夷君從來未曾有過幼年時期,他如今的人形自然是他隨心所化,不過他現在的原身與他剛出世時,其實也並無什麼變化。或者說,其實不應該把他稱為生靈,他本來就是這世間天道的一部分。
他一出世,便已經有了天道所賦予他的智慧,從未經歷過懵懂無知時的狀態。而這種智慧也隨著時間而不斷增長,決不會衰竭。雖然如此,不過大多數時間,他都將這種智慧封存起來,不去用它。他自己也明白,天道所賦予他如此的智慧,不過是因為如他這般強大的靈體,本應有相當的智慧,而不是希望他真的去使用它。
他所代表的,本來就應是天道之中的貪婪,要實現這種品質,並不真的需要什麼智慧。
他只要任意妄為就夠了。他本來就是天地間的惡獸,他若是玩耍,便是天崩地裂,地動山搖。他若是想要什麼,只需伸開爪子去斂取,張開巨口去吞便是了。
他的欲求無窮無盡,凡是世上有的,他都要斂取,他擁有世間一切的寶物,然而他卻未曾有過如其他幼獸精靈在雪中玩耍時的歡笑。
從人類的年齡算來,那雪中的少女,還沒有完全脫離幼獸的階段。她縱情玩耍,肆意跑著跳著,把地上的積雪拋到空中。那樣子極為率真,絲毫沒有平常的矯揉造作。
很美。
但明夷君知道,過了年,她就十五歲了。等到了她生辰,她便要用發笄把頭髮梳上去,把頭髮挽成髻,從此再不能跑,不能跳,也不能大聲笑。她要邁著小小的步子,垂下眼簾,用團扇掩住微笑的嘴角。這樣的場景,再不會有了。
然後再要不了多久,她就會嫁給一個男子。生育子女。她眼中少女的光彩將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其他的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