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泥沼之中。
經歷了這幾番出生入死、出死入生的折磨後,馬謖的激憤與怒火已經被銷蝕一空。當他置身於這死牢之中時,已經不再像開始那樣瘋狂抗拒,絕境下的冷靜反而讓他恢復了一度被怒火衝昏的理智;作為蜀漢軍界首席軍事參謀的縝密思維悄然又回到了他身上。
不過即使他有再多的疑點,也不可能得到澄清了。在這樣的死牢裡,無論他的求生慾望和懷疑多麼的強烈,也無法穿越厚厚的石壁傳遞到外面去。他的生命,就只剩最後三天了。
他保持著俯臥的姿勢思考了半個多時辰,覺得腦子有點暈,於是打算坐起身來。但當身體直立的瞬間,頭一下子變得異常沉重,迫使他不得不變換一下姿勢,重新躺了下去。這一次頭感覺稍微好了一點,但肺部卻開始憋悶起來,火辣辣地疼。
“大概是在逃亡的時候染了風寒吧。”
馬謖不無自嘲地想,即將要被處死去的人還得了風寒,這真諷刺。他這麼想著,同時把身體蜷縮得更緊了,覺得有點冷。
到了晚上,開始還微不足道的頭疼卻越來越嚴重了,他全身發寒,不住地打著冷戰,體溫卻不斷上升。獄卒從門上的小窗送進晚飯的時候,他正裹著單薄的被子瑟瑟發抖,面色赤紅。
這種異狀立刻被獄卒覺察,不過出於謹慎,他並沒有急於開啟牢門,而是隔著欄杆喊馬謖的名字。馬謖勉強抬起頭,朝門揮了揮手,然後又重重躺回到草墊子上,劇烈地喘著氣,頭暈目眩。
獄卒看到他這副模樣,連忙叫同事分別前往典獄長和巡更兩處取鑰匙來開門,然後端來一盆清水和一碗稀粥送進牢房去。馬謖掙扎著爬起來,先咕咚咕咚喝了半盆清水,一陣冰涼入肚,似乎熱氣被暫時壓制住了。他又捧起了稀粥,剛喝了去幾口,就覺得胃裡一陣翻騰,忍不住“哇”的一聲張口嘔吐出來,稀粥混雜著胃液濡溼了一大片草墊。
馬謖是公審期間的重要犯人,干係重大。聽說他突然得了重病,典獄長不敢怠慢,立刻從家中溫暖的被子裡爬起來,趕到了天字牢房,同時到達的還有一名臨時召來的醫者。
到達監獄後,典獄長趴在門口仔細地觀察了半天,認為這不像是裝病,這才讓叫人將牢房門開啟。接著幾名守衛先衝進屋子裡守在一邊,然後才叫那名醫者走近馬謖。
醫者先為馬謖把了脈,檢視了一下他的舌苔顏色,隨後叫守衛將馬謖扶起來,把上衣脫掉,讓他赤裸上身。當他的衣服被脫掉之後,在場的人一下子注意到,馬謖的上半身滿布著暗紅色小丘斑,胸前與腹部相對少些,四肢卻很多,這些小斑點已經蔓延到了脖子,看樣子很快就會衝上面部,那情景看起來十分令人駭異。
醫者一看,一時間大驚失色,“騰”地站起身來,揮舞雙手大聲叫牢房裡的人都退出屋子去。守衛們見到醫者的神態異常,以為出了什麼大事,一個個驚慌地跑出門去,醫者最後一個離開牢房。
“病人情況怎麼樣?”
在門外守候很久的典獄長急切地問道,醫者擦了擦汗,結結巴巴地回答:“大人,適才小的替此人把脈,所得竟是一麻促脈。脈如麻子之紛亂,細微至甚,主衛枯營血獨澀,屬危重之候。此人苔燥黃剝脫,面色無華,四肢枯槁,更兼身受牢獄之苦,飲食不調,刑具加身……”
“究竟是什麼病?”典獄長不耐煩地打斷他的話,喝道。
“是虜瘡……”
牢房內外一瞬間被凍結。典獄長和守衛們下意識地都後退了幾步,彷彿對這個名字無比畏懼。這種心情是可以理解的:“虜瘡”是一種幾天內可以毀滅一個村莊的可怕疾病,很少有人能在它的侵襲下倖存。兩百多年前,大漢伏波將軍馬援和他計程車卒們就是在征討武陵蠻的時候染上此病而死,從此這種病就流傳到了中原,成了所有漢朝人的噩夢。
而現在“虜瘡”就出現在與他們一牆之隔的馬謖身上。
典獄長的臉色都變了,他嚥了嚥唾沫,勉強問道:“那……那怎麼辦?可以治好嗎?”
“恕我直言,這是不可能的……現在最重要的,是千萬別讓‘虜瘡’演變成大疫,否則整個漢中就完了。”
“那這個病人……”
“以我個人的看法,越早燒掉越好。”
在場的每一個人,包括燒得有些昏迷的馬謖對這句話都聽得一清二楚。
諸葛丞相接到監獄的報告後,皺起了眉頭。“虜瘡”意味著什麼他很清楚,去年蜀漢討伐南部叛亂,這種病也曾經在軍中暴發過,幾乎致使全軍覆沒。丞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