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部分 (第3/4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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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小蘭上班的時候將門鎖起來,裡面放些水和飯。不久,婆婆的房間就散出一股腥味,像風乾的鹹魚。這使杜小蘭又多了個給婆婆擦洗屎尿的任務,杜小蘭把這任務放在星期天完成,也只有星期天她才有空餘時間。
明晃晃的日頭下,是一派溫暖的空氣。杜小蘭將婆婆拉到門口的臺階上,用一盆熱的水給她擦洗身上的屎,屎已經風乾了,死死地粘在皮肉上。杜小蘭就用刷子使勁兒刷,像刷一塊髒布。婆婆身上的神經似乎早已麻木,她感覺不到疼,任憑杜小蘭怎樣擺佈,她都聽之任之。這樣經歷了兩個寒暑,婆婆有天中午忽然停止了呼吸。杜小蘭正包餃子,餃子先煮了一碗正準備端給婆婆。這時,她發現婆婆已經開始投奔陰間了。
“娘啊,你等著!”杜小蘭滿眼淚水地為婆婆尋找壽衣,她喊著婆婆,讓她等著,等穿好壽衣再走,不要光裸著身子去見閻王爺。壽衣是她早就為婆婆準備好的,毛藍色的棉襖棉褲,她一手撐著壽衣一手拉著婆婆的胳膊,她想給婆婆快點穿好,但她越是想快手腳越是慌亂,不一會兒就累得滿頭大汗了。總算把婆婆的壽衣穿上了,看著婆婆嚥下最後一口氣,杜小蘭放聲大哭。所有的怨恨都在這生離死別的時刻消解了,人的一生縱然是大富大貴、大嗔大怨,都免不得一死。死是對人的最嚴厲的懲罰。
蓉兒小跑著往醫院趕,她要去見爸爸黃啟蒙,告訴他奶奶去世了。
黃啟蒙是夜裡回來的,組織上只批給他兩天假。他先在母親的遺體前跪下嗑頭,眼淚像河水一樣順著衣襟流淌。蓉兒第一次看到爸爸哭,她覺得爸爸的哭比媽媽的哭更讓人心裡難過,雖然沒有聲音,卻把人的心給揪疼了。
接下去的事情,就是入殮埋人。先將奶奶的遺體放進棺材裡,棺材裡再放一隻布制的雞枕頭,說是避邪,還要放一個下水罐,下水罐顯得特別重要,據說能制約下一代人的興旺發達,裡面裝著五穀雜糧和銅錢,若干年以後,棺材腐爛了,下水罐裡的東西如果化成了水,再蠕動著一條紅蛇,這家的後代就會出現大人物。蓉兒認真看著母親杜小蘭做這一切,她覺得母親做得那樣一絲不苟,她的注意力全被母親手上的新奇吸引了。
出殯在一個早晨,天剛亮,太陽還沒有出來。蓉兒接受了一個任務,要在奶奶的棺材啟程後,將奶奶平時用的尿盆摔碎,也就是摔喪盆。這是一隻不大的黑瓦盆,邊沿兒積滿一層白花花的尿鹼。蓉兒似不嫌髒,早早就把瓦盆舉在手上,待棺材徐徐抬起,離開朱家大院,蓉兒用力將瓦盆摔在地上,立刻碎了滿地。
蓉兒看著那滿地的片瓦哇哇哭起來,她的奶奶再也回不來了。
奶奶姓李,名珍珠。但奶奶一生也沒用過這芳名,她的戶口簿上寫著黃李氏,自從嫁給爺爺她就姓了黃。
奶奶一生素衣素食,世俗的講究甚多。她上街時手裡總要拎一隻小提包,提包是帆布做的,又髒又破,拉鍊已經失去了功能。奶奶捯著兩隻小腳走在路上,一邊走一邊揀路上的柴棍兒,等她逛完街回來,手提包裡就塞滿了柴棍兒,朱家大院的人見了紛紛誇讚:“這老奶子可真會過日子啊。”
奶奶聽到誇讚心裡就十分欣喜。
奶奶不光揀柴棍兒,還揀吃的東西,海棠啦紅棗啦,不知誰丟在路上的,奶奶揀起來,用嘴吹吹,塞給蓉兒吃,蓉兒不吃,奶奶就拉長臉,說蓉兒不會過日子。
蓉兒賭氣想:我怎麼有這樣一個奶奶呀!
現在這樣的奶奶永遠地走了,蓉兒心裡湧滿了海一樣的悲傷。
第十一章 方塊世界
我上學了。
我的肩上揹著一個花布做的書包,書包帶子長長的,如同鞭子一樣直打我的屁股。我的屁股就像挎著一隻圓鼓,左敲一下右敲一下,書包裡裝的是老師發給我的新書。
這一天,陽光分外好看。
我跟朱家大院裡一個叫劉鎖的哥哥去學校報名,他長我5歲,父親是個木匠,母親有點半瘋,整天髒兮兮的,身上的衣服不是長過臀部就是短過肚臍,顏色永遠灰暗,就像北方灶坑的菸灰。
劉鎖正讀小學四年級,算是大孩子了,媽媽沒有時間送我到學校,我就跟定了劉鎖。
學校在縣城的西部,一片黃土坎兒上,原名叫城西小學,後改名為育紅小學,我就是在學校改名以後上的學,那年我8歲。
劉鎖一直快我幾步地在前邊走,我在他的身後緊追。劉家在大院裡也算是古里古怪的人家,劉鎖媽媽的髒和痴成了他們家與外界斷絕往來的絕緣體,沒有人肯到他的家裡去,別人也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