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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蕊帶著眾人進了門,包括我和沈冽在內的大多數人都是頭一次進入柳家的院子裡。這院子雖然不大,但收拾得清爽利落,在長廊中行走,看著栽種在大甕裡的斷荷殘枝和牆面上鏤空的屏風畫兒,頗有些觀賞蘇州小園林的美感。
柳蕊帶著我們一行人到偏廳裡休息,很快就有人端著熱乎的茶水鬆了上來。她趁著這些人忙著喝茶暖身、無暇顧及我們的時候,便悄悄地招了招手示意我們過去。
我拉著沈冽隨著柳蕊出了偏廳,卻見她輕手輕腳地一掀簾子,領著我們進了大堂。
隔著一層鏤空的木屏風,我朝裡屋窺了一眼。這屋子裡的擺設乍眼一看簡單至極,甚至稱得上是簡樸,但要留心細看才能發現處處都另有乾坤。那掛在牆上看上去灰頭土臉的一把琵琶乃是個有年份的古董,而擱在柳談老爺子躺椅用來墊腳的木頭墩子,竟是名貴的南海黃花梨。
我們三人進去的時候,屋子裡已經有人在了。他在柳談先生的躺椅邊兒上恭敬地坐著,挨個兒拿過桌上成摞的畫給柳談先生看,兩人邊看邊點評著。
柳談先生懶懶地斜靠在一張躺椅上,腿上蓋著厚厚的毯子,對著遞過來的畫兒愛答不理的,興致缺缺。
遞畫兒的人頭髮也半白了,年紀大概在六十歲上下,卻對輩分高到離譜的柳談先生依舊很恭敬。此人雖然不年輕,但一身的精氣神卻比年輕人還要足,他筆挺地坐在那裡,神韻內斂,好似一柄藏於鞘中的利劍。我從外面看著這背影隱隱有些熟悉,卻因為屏風擋著看不真切。
我們三人斂了聲息靜悄悄地走進了屋子裡,柳蕊示意我們先在外屋坐著等候,她一掀簾子走了進去。
我看這光景,猜到柳蕊大概是得了柳青弋的囑咐,想方設法安排著沈冽見上柳談先生一面。這女孩兒乖巧機靈,社交手腕也熟稔老辣,果然是出身名門,從小調教得好。
柳蕊進去後,只聽的她開口說道:“到底是什麼樣的畫,惹得爺爺發這麼大的火?我站在門外邊兒大老遠的都聽得到。若是這畫當真這麼不堪,我即刻挑揀出來讓他們直接回去!”
我鼻息凝神地聽著柳蕊的話,覺得這個小丫頭實在機敏得很!她雖然心中揣著柳青弋的囑託,卻也不是貿貿然地就替沈冽引見了。
她之前從未見過沈冽,也不知這個年輕人水平如何,萬一當真是個不入流的角色,恐怕是要惹得柳談先生生氣的。於是先開口試探一番,等她確定了剛才惹得柳先生生氣的確不是沈冽畫的之後,方才肯替沈冽引見。
聽聞柳蕊的話,柳先生果然氣不順地指著地上的一頓畫道:“就是這些,你也不必費那個力氣挑揀出來了,全都扔到火爐子裡燒了就行。你只管回去告訴偏廳的那些人,如果他們領來的人只有這個水平,那就讓他們趕緊從哪兒來的回哪兒去!”
柳蕊聞言,視線在地上的那幾張畫上掃了一眼。我看到她的表情,猜測到其中必然沒有沈冽的畫,一顆吊著的心也跟著放了下來。
“原來爺爺已經察覺到他們進了偏廳,我還當您沉心看畫,沒有在意呢。”
柳談先生小啜了一口熱茶,嗤笑一聲:“那麼些個人,那麼大的動靜,我怎麼可能聽不見?照我說讓他們在外面兒站著就好,古時候不是還有個程門立雪的典故嗎?怎麼到了現在吹這麼一小會兒的風就受不了啦?也就是你心軟,偏偏要把他們領進來。”柳先生話雖是這樣說,但對著柳蕊卻沒有一點兒斥責的語氣,反而是飽含著寵溺。
柳蕊估摸著火候也差不多了,她在那堆畫裡看了一眼,挑挑揀揀地翻出了沈冽的畫作,拿到柳談先生跟前:“之前青弋哥跟我說過,有個年輕人在他的美術工作室裡工作,畫很不錯,是個好苗子,想請您點撥一下。”
“青弋?”柳談先生語氣中透著一絲訝異,他放下手中的茶盞,溫吞地接過柳蕊遞過來的畫,不鹹不淡地置評道:“這小子自己無非也就是個半吊子,哪裡懂得什麼叫做好畫。”
正說著,柳談先生不緊不慢地往手中畫上瞥了一眼。我見他終於要看沈冽的畫了,不由為沈冽捏了一把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第七十四章 意料之外
柳談先生剛開始看到沈冽畫的時候,還頗不以為然地靠在椅子上,邊吹著茶上的浮沫邊端詳。
但等他多看了幾眼之後,神色慢慢變得凝重起來,一下子坐直了身子,放下手中的茶盞仔細地打量著。
“先生,這畫……”坐在柳談先生旁邊的那人開口,柳談先生卻擺了擺手,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