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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杉失去鎮定,不安地扭動身體。“那麼,警部你認為是薩德尼亞左派游擊隊使用的新型定時炸彈透過某種管道流入國內,落到筧的手裡?”
“不能否定這個可能性。”
大杉雙臂交抱。若把爆裂物處理小組那名同僚的推論和倉木剛才的說法兩相對照,一切的確就說得通了。至少,筧和薩德尼亞的反政府游擊隊是否有所牽連,這點似乎值得調查。
大杉鬆開交抱的雙臂,“我當然很想朝這個方向調查,但我根本做不到,因為關鍵人物若松警視對我的意見置若罔聞,公安方面的調查也不是我擅長的。不過如果警部肯助我一臂之力,那就另當別論了。”
倉木的嘴角浮現若有似無的笑意,“搜查本部的方針什麼時候改變了?”
大杉一口氣喝光第二杯咖啡,回視倉木。“那倒是沒變。說來實在奇怪,就不準實際接觸本案這點而言,我和警部的立場可說是完全一樣。我總覺得本案背後好像有什麼政治上的古怪力量在運作,公安部不把刑事部放在眼裡時總是這樣。這種時候就算堅持搜查本部的方針也沒用,我要照我自己的意思幹,就在剛才我已經如此下定決心了。”
◇◇◇◇ 5
“你這個決定可真大膽。”
倉木說著,定定看著大杉,眼中隱約有驚異之色。
大杉只是微微動了一下肩膀,放棄回答。做出這樣大膽的決定,還親口表明,這樣的舉動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但這個決心在他今早決定不向搜查本部報備,擅自來找倉木時就已堅若盤石。
室內飄著沉默的空氣。這樣的沉默當然多少伴有幾分尷尬,但不可思議的是,大杉倒也沒那麼不自在。這並非含有敵意的尷尬,而是突然察覺彼此之間竟存在互信互諒的情感,基於這樣的困窘而產生的尷尬。
倉木緩緩喝光咖啡,沒頭沒腦地說:“就某種意味而言,我想我還是很迷戀內人。”
大杉驚愕地重新看著倉木,對方的表情絲毫沒有炫耀鶼鰈情深的模樣,反倒帶著濃濃的苦澀。這句就眼下氣氛來說完全出乎意料的話令大杉非常錯愕。而且,“就某種意味而言”是什麼意思?
倉木露出自嘲的笑容,“對不起,我說錯話了。”
“不會。要是我家那個現在死了,我一樣會很震驚——即使我們平時老是吵架。”
“我不是那個意思。”
倉木當場否定,卻不再多做解釋。大杉也刻意不再追問。倉木握緊拳頭,又緩緩鬆開,不斷重複,那和倉木在大冢的監察醫務院面對妻子遺體時做出的動作完全相同。大杉在下意識中抓緊膝頭。
倉木換個姿勢靠著沙發,“珠枝在婚前是總廳總務部的部長秘書,我們認識半年就結婚了,基本上可以算是戀愛結婚。一年後生了女兒。”
大杉舔舔唇。倉木有小孩這事倒是頭一次聽說,重點是倉木怎麼會忽然談起,這點更令他好奇。
倉木繼續說:“我想,起先那四年還算是正常的幸福婚姻生活吧。沒想到我女兒三歲那年,掉落的畫框玻璃割破她的大腿動脈,造成大量出血性命垂危。幸好她的血型是最普遍的A型,輸血很容易,雖然留下疤痕,起碼撿回了一命。”
“那真是不幸中的大幸。”
大杉鬆了一口氣說,倉木聽了一邊來回望著雙手彷彿在左右比對一般,一邊繼續說:“就在發生那樁意外的半年後,她這次是在浴室玩,跌入放滿水的浴缸裡。很遺憾地,沒能把她救回來。”
“你說什麼?死掉了嗎?”
“是的。已經死了好幾年。”
大杉張著嘴,呆然凝視倉木,心臟像被敲進釘子般疼痛。
倉木低聲繼續說:“就在辦完我女兒的喪禮隔天,內人企圖割腕自殺。還好恰巧有朋友來看她——就是目前正在住院的中冢保代女士,多虧被她及時發現內人才沒死。”
大杉啞口無言,不禁垂下眼,想點菸,手指卻使不上力,只覺得再也無法忍受。他放下煙,伸手摩娑脖子,倉木站在監察醫務院的解剖臺前定睛注視那隻斷手的身影又在眼底復甦,原來倉木那是在確認自殺的傷痕。
倉木雙手垂落膝頭,抬起臉來。“也許內人那時死掉還好一點,這樣的話,這次就不會死得這麼慘了。”
“你不該這樣說。你太太當時是對女兒的意外死亡感到自責才會尋死,你應該體諒她的心情……,你以前應該體諒。”
大杉說完才意識到自己臉紅了。再怎麼樣也輪不到自己來解釋別人亡妻的心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