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兒子,依然淪落到了這番境地。
“谷小姐,你還不回去嗎?”
司望指了指她的車子,司機正在駕駛座上打瞌睡呢。
“捨不得你啊。”
情不自禁摸著他的臉頰,谷秋莎心想上帝真是公平,有的人已擁有一切,卻沒有最珍貴的孩子;而有的人簡直一無所有,卻擁有這樣的無價之寶。
腦中生出一個可怕的念頭,她很想把這個想法憋著,慢慢扼殺在搖籃中,或者封閉在內心的監獄裡。
但看著眼前的男孩,這雙清澈的眼睛,谷秋莎難以抑制地蹲下來,咬著司望的耳朵說:“假如我有你這樣的孩子,那一切就都不一樣了。”
司望莫名地看著她,中了子彈似的跳開,一溜煙奔回樓上。
忘川水 第七章(1)
2005年,春天遲遲沒有來到。
這些天谷長龍總感到氣虛體弱,每晚要上三次廁所。沒想到人是那麼脆弱的動物,幾乎一夜之間就老了,說不定哪天一不留神就死了。
以前卻從沒想過“死”這個字。
“爸爸,我想跟你談一件事。”
谷秋莎走進書房,冬天還沒有完全過去,她的下巴已有了贅肉。
“很重要嗎?”
“是的,我想要收養司望做我的兒子。”
“你沒開玩笑吧?”
“沒有,我是非常認真的,這件事考慮了兩個月,前前後後都已想清楚了,我必須要收養司望,我愛這個孩子!”
看著女兒執著的表情,谷長龍嘆息一聲:“秋莎,你還是那麼任性,就像當年你下定決心要嫁給申明一樣。”
“請不要再提那個人了。”
“好吧,再舉一個例子——就像你一定要嫁給路中嶽那樣,現在不後悔嗎?”
“我,不後悔。”
谷長龍心裡很明白,女兒的婚姻早已名存實亡,如今只是強顏歡笑。
“他都九歲了吧,不可能真正把你當作媽媽,幹嗎不收養個兩三歲還沒記事的?”
“今年就要滿十歲了。”谷秋莎一提起司望,眼裡就充滿光澤,“收養個幼兒不難,但誰都無法預料未來會成哪塊料?要是變成路中嶽那樣,還不如不要!可司望不一樣,他是塊現成的璞玉,聰明絕頂,又善解人意,智商與情商超過了成年人。”
“成年人——好吧,你是成年人,我不干涉你的決定,但你跟你的丈夫商量過了嗎?”
“幾年前,當我把不能懷孕的秘密告訴他,就說過要領養一個孩子,他也沒表達過反對意見。”谷秋莎靠近父親,捏著他的肩膀,“爸爸,你不知道我多想有個孩子。”
“畢竟流的是別人家的血脈。”
“難道要讓你的女婿來接班?爸爸,我知道你在外面有女人,如果你能給我生個弟弟,我並不會反對的。”
這句話令谷長龍惱羞成怒:“住嘴!”
“司望這孩子是我最後的機會,看到他的第一眼開始,心底裡有種熟悉的親切感,彷彿上輩子就是最愛的人——我離不開他了,不見到就難以入眠,真想每夜都抱著他。”
“失心瘋!”谷長龍起來徘徊了幾步,“收養也不是一廂情願的事,人家沒有父母嗎?”
“我早就調查過司望的家庭背景了,他的爸爸叫司明遠,是個長期失業的下崗工人,三年前失蹤,最近剛被登出了戶口,法律上已是個死人。一年之內,司望的爺爺奶奶相繼去世,外公外婆更是在他出生前就離世了,母親何清影成了他唯一的監護人。”
“她願意把親生兒子讓給你?”
“當然不願意,但我想她最終還是會答應的,這個女人原本在郵政儲蓄做營業員,月收入不過兩三千,家裡欠了一屁股債,每天都有高利貸催上門來。上個月她剛被單位辭退,正處於失業狀態,撐不了多久。”
“這麼說來就是個窮小子,做夢都想過上有錢人的生活,說不定就是因此而接近你的!秋莎啊,你太單純了,有過申明的前車之鑑,還想再重蹈覆轍嗎?”
“不許你提這個名字!”
女兒突然狂叫起來,摔門而去。
十年來,“申明”這兩個字,始終是這個家庭的禁區。
他又胸悶氣短了,急著開啟抽屜,戴上老花眼鏡,從一大堆藥瓶中,好不容易找出幾粒藥片和水吞下。倒在椅子上深呼吸幾下,腦中卻還是那張臉,在1995年的夏天,無數次在噩夢中出現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