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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村書店的經營還算順利,何清影與兒子更像書店的合作伙伴,一年多來收支已經持平,漸漸有了微薄利潤,只夠每月的生活費。因為有黃海警官罩著,書店沒有碰到工商、稅務、城管方面的麻煩。她每天坐在書店裡,幾乎沒有休息日,遇到急事時才會僱人幫忙看店。
有時,徹夜難眠翻來覆去,何清影就會撫摸兒子的後背,望兒卻說自己寧願不再長大,喉結不要突起,聲帶不要嘶啞,就能一直抱著媽媽睡覺。窗外燈光透過簾子,灑在她尚未變老的臉上,林志玲也不過小她四歲,肯定還有其他男人在喜歡她。
2008年12月19日,司望的十三歲生日。
他從沒在外面的飯店慶祝過生日,都是媽媽每年買個蛋糕回家,母子倆擠在一起聽生日歌。這一回,黃海警官也拎著大包小包上門來了。說實話他完全不會送禮,居然全是鹹魚醃肉之類的,還送了一套最醜的文具。他幫何清影在廚房做菜,不時笨拙地打翻醬油或醋瓶。這個沉默粗暴的男人,一反常態地婆婆媽媽囉裡八唆,何清影不禁笑了起來,難得跟他開了幾句玩笑,轉頭卻見到了司望的眼睛。
兒子在冷冷地看著她。
吹滅十三支蠟燭的生日蛋糕前,黃海警官急著說:“等一等,先讓我許個願。”
何清影幾乎能猜出他的心願,司望卻搶在他的前頭,把蠟燭全吹滅了,何清影隱藏在房間黑暗的角落,託著下巴觀察少年的臉——他的心裡在許什麼願?
慶祝完兒子的生日,何清影為了表達感謝,又出門送了黃海警官很久。等她回到家裡,卻發現司望一個人在看恐怖片,眼裡泛著發黴般的失落。這個生日過得並不開心,儘管他有張深藏不露的臉,卻無論如何也瞞不過媽媽。
三天後,冬至。
何清影獨自帶著兒子,坐車去郊外掃墓。車子經過南明路,雨點模糊了車窗外的視線,司望卻閉上眼睛,遠離之後才睜開。
這是爺爺奶奶的墳墓,小河圍繞,松柏森森。碑上用黑漆描著墓主的名字,另用紅漆描著一長串人名,代表這些親人尚在人間,其中就有司望。而司明遠作為家族的長子,名字排在最前頭。何清影帶來新鮮飯菜,供在公婆的墓碑前,拉著兒子跪在地上。三炷香燒完的工夫,是祖先靈魂享用午餐的過程。
一小時後,何清影來到另一座公墓門口。她買了幾疊錫箔,又讓司望捧起一束鮮花。在擁擠的墓碑叢中,找到一個略顯老舊的墳墓,鑲嵌著一對老年夫婦的照片。
“望兒,給外公外婆磕頭。”
面對從未見過的外祖父母,司望很懂事地跪下,畢恭畢敬磕了三個頭。他和媽媽一起燒著錫箔,煙霧燻到眼睛,淚水忍不住流下,何清影半蹲著抱緊他。
回家路上,天上飄起雪花,兒子不合時宜地問:“媽媽,你說爸爸到哪裡去了?”
“不知道。”
她的回答如此冰冷,就像在說一個不相干的死人。
第七章
第一次見到司望,是在2007年的深秋,尹玉就讀於五一中學初三(2)班。
她獨自走在煤渣跑道上,路過沙坑時看到那個男孩,認真地堆著沙子,看起來像是在堆城堡,又像個精神病人自言自語。尹玉在男孩身邊徘徊,直到他回頭看她,聲音沉鬱得可怕:“你要幹嗎?”
“這是我的地盤。”
十五歲少女的音色很好聽,但故意說得很粗魯。
“為什麼?不是大家公用的嗎?”
話沒說完,她一巴掌打上去了。十二歲的男孩尚未發育,瘦得像個猴子,毫無防備地倒在沙坑中,吃了滿嘴沙子。鑑於她人高馬大,他根本不是對手,只能灰溜溜逃跑了。
尹玉總是穿著藍色運動褲,白夾克校服,黑跑鞋。沒人見過她穿裙子,稍微鮮豔點的顏色都沒有。她體形修長將近一米七,頭髮剪得幾乎與男生一樣,眼睛大而有神,卻沒有絲毫女人味。她從不跟女生們一起玩,但也沒有男性朋友,大家都當她是個怪物。不會有男生喜歡她,倒是她經常暴打低年級男生。有人說她是拉拉,其實她對女生也沒興趣。她的學習成績相當好,每年期末考試都是全校第一名,歷史幾乎次次滿分。她的毛筆字很棒,一看就是有幾十年功力那種,能與書法大師媲美,甚至校長向她求字掛在家裡。她常在老師面前背誦英語詩,有次背了首葉芝的《當你老了》,據說一字不差,發音極其正宗,而她從沒出過國。
她發現那個預備班的男生在跟蹤自己。
有天放學,尹玉故